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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魂_安尼玛【完结】(103)

  马宇非看上去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但身体还算健壮。山里有很多活儿要做,不是在菜园里拔糙,就是忙着修理破烂的木屋,为快要到来的冬天做准备。老猫帮着他gān活儿,因为关系到这一天的温饱,他倒是一点都不懒了,每天都过得jīng神抖擞的。

  到了午饭时间,老猫把煮好的番薯和鼠ròu给马宇非送去。马宇非独自在木屋里,看着墙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先生,吃饭了!”老猫唤道。

  马宇非微微一笑,以示感谢。他就算啃红薯,也是姿态闲雅的,老猫看在眼里,不禁有点着迷。马宇非是有一种特别的魅力的,他摒弃世俗的一切,衣衫褴褛、生活简陋,但他在任何环境下都能平和自在――没有yù求的人,就不会焦虑紧张、也没有求不得的愤怒,因此他qiáng大无比,简直找不到纰漏。

  他活到这个年纪,好像也不怕死了。今生今世对他而言,似乎是不屑一顾的,他看人的时候,看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他身后的整个前因后果,这个因果之网可以追溯到极宽极远,如此的巨大,以至于他对一个人现时的所作所为,无论是奉献还是罪恶,都能抱以宽容和理解――他看每个人的眼神都是悲悯的、宽恕的。

  在这种类似于神的目光下,老猫不禁有点自惭形秽。他脸皮极厚,这样的感受还是第一次。

  马宇非问道:“你很喜欢这里吗?”

  老猫点头: “嗯,这里很gān净。”

  马宇非笑了起来,他的陋室里都是尘土,蚁虫乱爬,周围又都是纷乱的野糙,连肮脏都算不上,简直就是未开化。“你跟山下的人不一样啊。”

  马宇非说着,伸出了苍老的手,抚摸老猫的脸庞。

  老猫像是触了电,身子一颤,却也没躲开。马宇非又道:“你的样子,很像思明,很像我把思明刚接过来时那样。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救思明吗?”

  老猫不言语。马宇非接着道:“因为他告诉我,他想活。”随即他放轻了声调:“活着是什么?活着就是饥饿,就是疼痛,就是心里还有那把火。思明有那把火,你也有。告诉我,你这把火是从何而来的?”

  ☆、预言

  老猫迷茫道:“我不知道,我把好多事qíng都忘了。”

  马宇非宽厚地看着他:“你没有忘记,你只是暂时不想面对它。但是,时机也快要到了。”

  老猫一笑:“莫非先生还会预知未来吗?”

  马宇非道:“你的未来,都写在你的脸上呢。它告诉我,你快忍受不了了。”

  老猫脸上变色,微微转头,避开了马宇非的手掌。

  马宇非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口气里,也完全没有自己的qíng绪,只有超脱的悲悯:“你心里那把火快要烧出来,堵都堵不了。唉,就像山下的那个人一样。”

  “山下那个人,是指凶手吗?”

  马宇非把手放回自己的膝盖上,站了起来。“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愤怒啊,都是来自恐惧,来自对自己的不满,压抑得越深,最后就爆发得越厉害。苗以qíng――你是叫这个名字?”

  老猫点点头,突然有一种从高空坠下的慌乱。马宇非接着道:“苗以qíng,无论是你、是我还是蓝田,都没法阻止他了。但你可以看,看他会有怎样的结局。你是个有灵xing的人,比他又qiáng多了,或许……或许你能全身而退?”

  老猫静默着。马宇非回头看着那破烂的墙壁,就像上面有什么了不得的启迪:“现世的人大都是镜子里的影像,他们只是装作自己还活着,但那是脆弱的镜子啊,只要一块小石头,就会把他们变成碎片。所以他们怕毁灭、怕破坏……但毁灭总是不可避免的,等镜子碎了,谁是真人,谁是镜像,才能分辨出来。不要害怕毁灭、不要害怕伤害、杀戮、血流成河,尸体被掏空了,头发被剃掉了,皮肤被刮了下来,蜡烛点在日积月累的脂肪上,肮脏的魂魄在水面上游dàng,不知道回家,只知道无止尽的痛苦……”

  老猫看着马宇非的侧脸,只见那圣洁的脸突然变得扭曲、狰狞。老猫吓得往后退去,他身子轻颤,感觉从来没那么害怕过。他的手触到了门槛,立即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逃出了木屋。

  阳光照在了满目的树叶和huáng土上,这宁静的林在微风里轻轻晃dàng。老猫却浑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的眼前,是马宇非描述的恐怖景象,这景象如此真实,他甚至能闻到水的冷冽、血液的腥气、器官黏糊糊的感觉,他看见自己身上都是血,站在水边,就如马宇非描述的游魂……

  记忆里的许多图像一下子涌进了他的脑子里,有些连接成了一个故事,有些只是忽闪忽灭的碎片,他越是努力地把它们连缀起来,就发现各种矛盾、错误、谎言……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哪一些是真相,哪一些只是镜子里的影像?

  “猫儿!”蓝田的声音撞了进来,把这些碎片打散了。

  老猫看着蓝田,眼神里都是迷茫。蓝田大吃一惊,问道:“猫儿,怎么啦?”

  老猫不答,只是直直看着蓝田。蓝田摸了摸他的头发,都是冷汗。他捧着老猫的脸,连连道:“猫儿,发生什么事了?”

  老猫轻呼一口气,道:“我是谁?”

  蓝田如坠冰窖,声音都发抖了:“你是苗以qíng,你叫老猫。你忘了吗,我是谁?!”

  老猫看着蓝田半响,突然笑了一下:“你是蓝田啊!我刚才头脑有点乱了,你是谁你自己不知道吗,要问我?”

  蓝田松了一口气,紧紧地抓住老猫的肩膀,道:“妈的,我以为你又失忆,不认得我了。”

  老猫困惑道:“我刚才想起了一些事,不知道是真,还是假。你不是说过,记忆也可以骗人吗,而且可以把假的记忆注入人的脑子里,那个人就会信以为真?”

  蓝田抓着老猫的手,道:“是有这样的例子。你想起什么了?”

  “小时候的事,”老猫凑近蓝田,几乎要触及他的鼻子:“也没什么,就是游泳、喝牛奶、跟妹妹玩儿这些琐事。”

  “你骗我。”

  老猫笑了:“你知道我会骗你,还问?”

  蓝田担忧地把额头抵住了老猫的额头,“猫儿,你不能隐瞒我,你脑子里藏着的那些危险的东西,一定要让我知道。”

  老猫亲昵地吻了一下他的嘴:“你怎么就知道我藏着危险的东西?我可是一个不爱惹事、洁身自爱的人,别说得我跟恐怖分子似的。”

  蓝田无奈笑了笑:“你少跟我贫。恐怖分子可没你那样的,有个研究做了恐怖分子的心理图像,发现大部分恐怖分子都心思单纯,对美好、善良的东西特别的渴望,所以才容易被引导去做极端bào力的事qíng。你啊,”蓝田爱恋地抚摸着他的脸庞:“你脑子里太复杂,太有主意了,谁都支配不了。我要是恐怖分子的头子,就先拿枪把你崩了,省得你捣乱。”

  老猫眯着眼道:“好啊,你的枪呢,还不拿出来给我看?”说着手就摸向蓝田的腰,手指不安分地出溜下去。

  蓝田呼吸一滞,柔声道:“你真是哪儿都能发qíng。”

  老猫不理他,直接吻着他的嘴。蓝田几天没见老猫,早就想念得不行,他吸吮着老猫的舌头,很快身体就热了起来。

  老猫比平常更粗鲁而热qíng,蓝田感觉招架不住了,稍微推开他道:“在这里不行,不是老人,就是小孩,你能不能注意点社会影响?”

  老猫眼睛泛着水,道:“不行!”他不管不顾地拥着蓝田,为所yù为地抚摸他的身体,搜刮着蓝田能给到他的所有温暖。

  两人边吻边走到茂密的树丛里,找一棵树就靠了过去,几乎没有多余的动作,也不说话,脱下裤子就直入主题。

  或许是因为几天不见的想念,或许只是因为野外的刺激,两人比平时兴奋得多,快感也qiáng烈无比。老猫一边剧烈地运动着身体,一边喘息,嘴里催促着蓝田给予他更大的冲击。他需要这些来驱赶脑子里的不安和恐慌,以及刚才马宇非那张扭曲的、完全不像是人类的脸。

  发泄完之后,蓝田还意犹未尽地吻着老猫的嘴。老猫的舌头滋味复杂,蓝田笑道:“你都吃了什么,又辣又甜又苦的。”

  老猫指指身后的糙丛,“乔思明这吃货说,老鼠ròu味道大,必须连着香糙一起煮,结果ròu没吃多少,吃了一堆糙。”

  蓝田简直没法想象他在这里的生活,“这山里的东西,都被你们吃空了吧。”

  老猫随手摘了大片树叶胡乱抹擦,“没呢,这山里蛇虫鼠蚁多得是……”蓝田喝道:“我靠,你别乱擦,叶子上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再把你的鸟给咬了!”

  蓝田没有洁癖,但对于野林有本能的敬畏,光着屁股就感觉到哪儿哪儿都受到威胁。于是两人去到了水井边,彻底地把自己清洗一遍。

  乔思明从外头回来时,正好就看见两个叔叔赤身luǒ体在玩水。老猫叫道:“臭小子,来洗个澡吧!”

  乔思明畏缩道:“不洗,这水冻死人了。”

  老猫二话不说,直接把他抬了过来,三两下扒个jīng光。乔思明一边张牙舞爪一边吼:“放开我,臭猫,我不洗!”

  蓝田笑嘻嘻地把一桶水浇到他头上,乔思明立马就说不出话了,像一只小野狗那样,全身的毛都耷拉下来。蓝田一边给他搓泥,一边道:“你多久没洗澡了,身上都馊了。”

  乔思明可怜巴巴道:“我不记得了……嗯,上山之后就没洗过。”

  蓝田拍了拍他屁股,啧道:“你身上扛着一吨土,怎么能长高,以后该找不到女朋友了。”说着又一桶水直接倒他头上。

  乔思明敢怒不敢言,被他俩像玩偶那样摆布半天,最后再湿漉漉地蹦进了木屋里。洗完了澡,他们才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乔思明压根儿就没有换洗的衣服。老猫随手把乔思明又脏又破的衣服洗了,挂在外面晾着,于是乔思明只好光着身子,一边簌簌发着抖,一边怒目瞪视着两人。

  老猫赞道:“洗完之后,俊多了。”

  蓝田附和道:“没错,以后一星期至少洗两次。嗯,指甲都啃得不成样了,我帮你剪剪吧。――对了,这里没有指甲刀,我们下山借去,顺便帮你借一套衣服。”

  说到下山,乔思明一下子想了起来,道:“蓝叔叔,山下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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