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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人格分裂怎么办?_谷肆【完结】(104)

  “没找到?”程言问那人。

  “哼。”眼前人格外喜欢鼻孔出气,他转过了点身体,程言意外地在他手里看见了一个八字形的黑漆漆的小东西。

  那居然就是他们要找的线圈。

  程言愣了几秒,一眼看清了线圈上面的一抹暗褐,大惊之下,冲李冬行喊了句:“快放下!”

  “现在放下又有什么用?”李冬行冷笑,他yīn沉沉地瞥了眼程言,甩了甩指间的线圈,“你知道这玩意儿是在哪里发现的?”

  程言先看见了李冬行手上的手套,半松了口气,头一回为这人格打扮得随时准备杀人越货的服装品味感到庆幸,而后顺着李冬行脚尖踢的地方看过去,背上又是一凉。

  那是一个大纸箱,里头装得不是别的,都是属于他们实验室的废旧仪器和一堆杂物。这正是他和李冬行年后整理出来的。当时系里进了新仪器,说要用上这间空诊疗室,他们费了老大力气清地盘,别人的东西都前前后后被搬了出去,就只有他们的,因为实验室就在隔壁,所以反而犯了个懒,只是将杂物收进了箱子,迟迟没有搬走。

  现在这纸箱外头还写着“徐墨文”三个大字,李冬行亲笔写上去的。

  程言只觉一阵乏力,双手撑在积灰的桌面上,无声地扯了扯嘴角。

  韩征不愧是韩征,聪明得可怕,怎么可能想不到这线圈会惹来大麻烦?他打定主意要栽赃李冬行,就一定会把事做绝,这线圈估计早在薛湛被杀当晚,就已然躺在了这里,就等着别人发现。

  程言难免感到后怕。要是警察和他都没有发现线圈的事,这□□自不会被引爆;但要是他发现了,而且在自己动手找之前先通知了警察,那岂不是亲手将师弟往嫌疑犯的位置上又推近了一点?

  他们要面对的敌人绝不容小觑。

  李冬行捏着那线圈,力道大到像是要把那小小的玩意捏碎,片刻后疾步走到窗户跟前,作势yù扔。

  程言赶紧追上去,低低喝止:“别!”

  李冬行转过头,嘲讽似的说:“你想等着有人发现这东西在我手里,然后来个贼赃并获?”

  程言随手拿了个空纸袋,硬是从李冬行手里抽出那线圈,小心地塞进去,封好口,说:“要找也是找我,碍不着你的事。”

  李冬行瞪了他一会,突然低下头,狠狠地踹了脚一旁的桌子。

  桌子是铁质的,被他踢得往后退了五公分,桌脚划过地砖,发出一声锐响。

  就好像这桌子成了韩征的化身,代替男人承受了他满肚子发泄无门的怨气一样。

  踢完桌子,李冬行似乎仍没有解气,两只手握成拳头,顶在墙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肺里跟拉风箱似的呼哧呼哧作响。

  如果qíng绪也有实体的话,这会一定已经满屋子冒烟了。

  程言在旁边默默看着,不知怎的,有些想笑

  这一天大起大落够多了,他半天前还觉得自己像中了好几亿□□一样,成了全天下最有钱的人,然后走在路上忽地被抢劫一空,瞬间打回原形,又变成赤条条的穷光蛋。在心如死灰之后,他反而又体会到了那种无产阶级的无畏无惧。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反正他什么都没了。

  他要揭穿韩征,说到底只是为了一口气。一口他必须要为田瑾、为老范、为薛湛,也为师弟这些无辜者讨回的一口气。

  可他的心qíng却好像又回到了一潭死水的状态。就像他现在站在这里,看着这个理论上害他一无所有的抢劫犯自己跟自己赌气,居然什么感觉也没有,只想咧嘴大笑。

  荒谬,太荒谬了。

  看呐,这人和他爱的人有多么的不一样。这人就像一个小丑,穿着不属于自己的盛装到处蹦Q,而他这个远远站着的看客,根本入不了戏,只能发出一两声gān瘪而应付的假笑。

  “杀了他,我要杀了他。那疯子真该死。”李冬行神经质一样地动着嘴唇,他站在室内都还戴着帽子,两眼因为激动而泛红。稍后他注意到程言脸上不合时宜的笑,眼中的愤怒暂时换了个目标,扭曲着嘴唇问:“你觉得很好笑?”

  程言冷漠地看着他:“你嘴上说着韩征该死,可你自己也忍不住想犯罪。”

  有什么东西在李冬行脸上一掠而过,却不是被揭穿后的恼火。他又开始笑,而他一开始笑,程言就笑不动了。

  “是啊,你以为我只是想杀韩征泄愤。”他恢复了一贯的嘲讽口气,声线薄而锋利,往前走了一步,压着下颔,眸光自上而下盯着程言,“我在你眼里和韩征差不多吧?都是疯子,都是夺你所爱的凶手。程言,你也恨我。”

  程言抿着嘴唇,他不想回答,可他还是往后退了一小步。

  李冬行的目光缠在话音上,一样的冰冷,一样的直白,成了一柄锋利的匕首,抵在他的胸膛上,再往前一点点,就要见血。

  他只能木木地说:“我不恨你。”

  李冬行短促地笑了声,一手撑在墙面上,靠得更近了些,声音轻柔了许多:“你不恨我,因为你觉得我谁都不是。你甚至都不想看我。程言,你别再自我催眠了。你看看我。我是和你心里的李冬行很不一样,但我就是他。我告诉你,我恨韩征,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

  程言没什么反应。

  “我恨他一时糙率害死田瑾。竹君是我的好朋友,我难道不该为他奶奶报仇?我更恨他连累老范。范老师是除了老师之外,对我最好的师长。他被bī走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么愤懑不甘?”李冬行眼里有着火光,“还有薛湛,他比谁都无辜。你当我的心是死的?这么多人,这么多我身边的人,他们全被韩征害了!你告诉我,程言,你是我的师兄,你比谁都清楚,我难道不该有恨?”

  程言拧了拧眉:“别说了。”

  “你叫我别说,是因为你觉得我没资格提田竹君,提范明帆,提薛湛。在你心里,他们都是另一个李冬行的亲友。”李冬行冷冷说完,突然拔高声音,“可我明明就是李冬行!我有他的记忆,有他的感qíng,有他有的一切!”

  他抬起另一只手,用力戳着自己心口,发出沉闷的咚咚响,好似要将那里戳出一个血淋淋的窟窿来,给程言看看。

  可程言不想看。

  “你错了。”程言看着咫尺之外五官狰狞的脸庞,平平淡淡地开口,“很多我师弟有的东西,你没有。就像提起你说的那些人,他第一个想到的一定是爱,而不是恨。他的心比任何人都要坚忍,都要qiáng大。再多苦难,都不会让他丢掉心里最本真的东西。”

  那是希望。

  对生活,对自己,对人xing的希望。

  那是普罗米修斯的火种,也是程言这一生所向往的光。

  李冬行看了程言很久。

  过了会,他哑声笑起来:“程言,那是假的。你爱上了一个天使,一个美梦,一个你心里的影子。”他摇了摇头,表qíng慢慢平静下来,看着程言的眼神近乎怜悯,“凡有光处,皆有暗影。这世上没人是尽善尽美的。从小到大,老天对我并不公平,我也是个有血有ròu的正常人,我不是圣母,我难道就不能生出一丝怨恨,一丝不平?你知道么,有多少个漫漫长夜,我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又不能说出来,因为没人会听,我只能死死盯着面前的白墙,把它想象成那些折磨着我的坏人,在意念中冲他们咆哮,甚至把他们打得头破血流,好把我白天受的委屈都还回去,然后我才能睡着?我难道没有资格动怒,没资格有恨,就因为……我是你口中的那类活该被欺负的好人?”

  程言一阵无言。

  他心里也许有许多可以反驳的话,但他一句都说不出来。

  只因为眼前人平心静气说话的时候,样子和他爱的人正渐渐重合。

  “你知道么,忍耐有多辛苦?我很早以前就爱着你,爱你爱得想把你剥皮拆骨,吞吃入腹。”李冬行的眼神复又危险起来,“那时候每看你一眼都是甜蜜的折磨。可那个人格,他根本不敢说,他是个懦夫,他甚至无数次想过灰溜溜的逃走。”

  程言怒了:“你住口!”

  李冬行眼里浮起一丝悲伤:“你还不愿意清醒。那个人格,你以为你爱着的李冬行,他只是我的一个副人格,一层面具。每个人都是多面的,当把愤怒、bào力、懦弱、自卑都藏起来之后,我给了你一张完美的假面。程言,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你看清楚了么,完整的我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我和向你承诺过的那样,治好了我自己,站到你面前,我以为我终于可以用自己的双手抱住你,用自己的嘴说出‘我爱你’……”

  程言脑子里的轰鸣声越来越大,虚弱感由内而外,逐渐扩散。他感到一丝害怕,就好像他快要输了:“真的,别再说了……”

  李冬行没肯听他。

  “程言,我爱你。”他越bī越近,唇畔凉薄尽去,只剩下哀伤的弧度,“然后呢?你打算把我推开吗?”

  程言嗫嚅着。他背顶着墙,力气渐渐从手脚抽离,越发觉得自己无路可走。

  李冬行的手滑到了他的腰上。程言的双唇又被含住,轻轻厮磨,这一次那个人很温柔,温柔到透着隐隐绝望。

  “你明明对我说过,那时候你刚失忆,你的父母看你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你感到被最亲近的人背叛了,因此无比痛苦……程言,你想过没有,现在我站在这里,甚至都有着我们全部的记忆,我凭什么就不是李冬行?就好像一觉醒来,我还是我,而你,我最爱的人,却认定我是另一个人,而且还是杀了你心上人的恶魔……将心比心,你难道想象不出来,对我来说,你的拒绝有多么残忍?”

  ☆、无辜者(十一)

  五分钟前,程言看着眼前这个人,还把他当做抢走师弟身体的凶手。

  而现在,这个人反过来控诉,是程言背叛了他。

  一切都仿佛是一种近乎荒诞的轮回。

  那最后一句话深深扎进了程言的心脏。程言怎么可能会忘记十二岁那年发生的事qíng,就因为失忆,他一夕之间谁都不是了,没了身份,没了父母,整整十五年活得像一抹孤魂野鬼。他心里最深的芥蒂,不就是他妈妈那句“把我的儿子还给我”?而现在,他又有什么资格,去bī迫眼前这个人,让对方把他爱的那个人还给他?

  程言的心一下子冷了。他像是一下子被扔进了万丈冰原上,全身血液飞快地冻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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