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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人格分裂怎么办?_谷肆【完结】(13)

  桌上还放着刚刚多出来的几块纱布,上头被泪水滴到,有几点成了粉红色。

  他赶紧抬头去看李冬行,只见他脸上沾了好几道暗赤色,抬起来抹泪的那只手上,也都是血。

  “你在gān什么?”程言低低咆哮了声,猛地站起来,去握住李冬行垂在身侧的那只受伤的手,硬拉起来。

  刚刚包好的纱布又被扯得一团乱,伤口全裂开了,鲜血直冒,看起来比刚回来那会还要触目惊心。

  程言一眼瞥见李冬行手边的椅子腿,见上面不仅有血,还缠着几缕碎纱布,立刻明白过来。

  眼前之人说话的时候,竟在一下下地用受伤的手撞椅子腿,而且看样子使的力道绝对不轻。

  程言被气到无语:“你这手不想要了?”

  “李冬行”想把手抽回去,没抽动,盯着墙壁怔怔地说了一句:“我死了算了。”

  这几个字里带着的沉沉死气,不像是假的。

  程言掐住他胳膊,抬高声音:“胡说八道!”

  被他吼了一句,“李冬行”有点被吓到了,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敢再乱动。

  程言眉头皱得死紧,厉声说:“你听着,我不知道你是谁……”

  “李冬行”小声说:“郑和平。”

  程言愣了会,意识到这是个名字,接着说道:“好,郑和平。先不说你为何有这念头,我就问你一句话。是你想死,还是你们都想死?”

  郑和平没话说了。

  程言知道自己说到了点子上,又加了码:“你刚开始还说我让李冬行难过了。你不是也挺心疼他的么?那你看看,你现在都做了些什么!手是李冬行的,命也是李冬行的,你凭什么替他决定要不要活、又该怎么活?”

  他看得出那人在挣扎,也许他猜得不错,这个自称郑和平的人格,好像上了点年纪,就算有严重的自残倾向,可对李冬行还有点责任意识。

  果然,郑和平沉默了会,虚弱地说:“程老师,你说得对。冬行他很坚qiáng,比我们都要坚qiáng。我不能对不起他。”

  他说着抬起袖子,抹了把脸,遮住了一声未出口的深深叹息。

  程言跌回桌前,坐了会,又去找了点新的纱布出来。

  李冬行,或者说郑和平不肯半夜跟着他出去挂急诊,他只好认命地再把那多灾多难的伤口裹了一次,这回他故意多缠了几圈纱布,等半卷纱布用完,李冬行的右手也已经裹得和木乃伊差不多,基本没法再动弹了。

  “去睡觉。”程言指了指房间,自己也有点疲倦,“等明天再去医院。”

  这一晚上提心吊胆,过得可真够长的。

  郑和平抱着右手站起来,他看得出来,程言不是很想再和他说话,甚至对他露了点不加掩饰的敌意。所以他没再嗦什么,直接听话地进了屋。

  关门之前,他回头看了程言一眼,说:“程老师,谢谢你。”

  程言冲他挥了挥手,没乐意抬头。

  躺到chuáng上,程言想了大半夜,还是没能睡着,一转身爬起来,给徐墨文发邮件。

  他先打了一大段,把这段时间李冬行身上发生的事都说了说,连带着自己的猜想。写完之后,程言读了两遍,跳起来把窗户打开,chuī了一刻钟凉风,转身回去把字都删得gāngān净净。

  最后他只写了一行字。

  “老师认识郑和平么?”

  发完邮件,程言又躺回chuáng上,睁着眼看了两小时天花板,然后等来了徐墨文的回邮。

  “认识。”

  十秒之后是又一封。

  “穆木不知道这件事。”

  好,连穆木都不知道,那说明整个jīng神健康中心就只有徐墨文知道,如今再加上程言,也就是两个人。其他人眼里,李冬行就是个普通人,好学生,好老师。

  本身患有jīng神疾病的人未必不能正常工作学习,江城大学绝对没有歧视病人的意思,李冬行就算真有那毛病,也不会影响他将来入学。但相处了这阵,程言多多少少了解点李冬行的xing子,知道他肯定不愿意活在别人异样的眼光里。

  直到这一刻,程言才把前前后后的事都串了起来,一通梳理,原本的蹊跷之处都有了答案。

  李冬行活得这般小心谨慎,刻意和大多数人保持距离,都是为了掩盖这点秘密。他的努力卓有成效,若非程言当时主动提出来要李冬行过来和他一起住,估计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发现蛛丝马迹。

  得知李冬行把这么大的事瞒着他,程言倒不觉得有气,反而对撞破此事感到有些过意不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展露于人前的一面,他凭什么自说自话越过那道线?

  因此,他左思右想,还是没跟徐墨文讨论这件事。

  李冬行到底是不是生病,程言会去问他自己,如若他不愿明说,程言也没打算qiáng求,以后相处起来再多留意下就完了。

  程言盘算得差不多了,总算放心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过来,他起chuáng后发现李冬行已经不在,手机上多了条未读短信。

  “师兄,我走了,你放心,我会自己去医院的。”

  这看起来肯定是李冬行的语气,程言略微放心,自己去了学校。

  上午做完实验,程言去小红楼张望了下,李冬行不在。他想着可能是医院人多耽搁,没往心里去,又晃悠回了生物楼。

  直到傍晚程言准备回去的时候,依然没找着李冬行。

  他感到qíng况不妙,连忙问穆木:“冬行呢?”

  穆木最近在赶论文,人也有点稀里糊涂:“好像没见着啊。”

  程言紧张起来:“他一天都没来?”

  穆木想了半天点点头,回头望了眼李冬行的桌子,困惑地说:“怎么东西都变少了……”

  那张桌子收拾得gāngān净净,书都还在,按大小顺序排成一排,就是少了平时放在右手边的几本笔记。

  程言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穆木在后边喊:“怎么回事啊,你们吵架了啊?”

  程言没功夫回答,一路小跑着往家里冲。

  推开李冬行那间屋子的门,他扫了一眼,就什么都明白了。

  餐桌上放着一串钥匙,应该从早上就在那里,可惜程言当时急着出门,压根没看见。

  程言握着那串家门的钥匙,脑子里空空的,闪过一个念头。

  这下麻烦大了。

  ☆、四个人格(十一)

  程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李冬行打电话。

  并不意外,电话关机了。

  他放下手机,去厨房里给自己倒了杯凉水,一口喝gān,脑子里也冷静了下来。程言告诉自己,首先,这事还没那么糟,就算知道李冬行可能有点毛病,但也不意味着他不具备完全刑事责任能力。其次,从早上那条短信来看,至少从这间屋子里走出去的人还是很正常的,应该就是李冬行自己。

  但他还是忍不住去想,万一呢?万一李冬行出门之后,一个人走着走着,突然之间那个叫郑和平的人格又冒了出来,觉得程言昨天说的话没什么道理,还是一门心思想着去死,那怎么办?

  李冬行的命只有一条,这事可万一不得。

  程言把水杯一搁,冲到楼下就打了辆车。

  人丢了是他的责任,要不是昨晚他教训的那一通,郑和平未必就会受到刺激。因此,他必须把人给找回来,有什么话都说说清楚,否则真出了什么事,他一辈子都没法心安。

  这事先不能和徐墨文说,也不能告诉穆木,程言坐到了出租车里,想了想,自己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

  他又到了昨天那工地里。

  这会正好是换班的点,工地里只有稀稀拉拉十几个人,大多都在收拾东西。程言一走近,就有人冲他挥手,不让他进去。

  “喂,那个谁,没瞧见这里是工地?”那人喊完瞅了瞅程言,愣了下,“妈的,咋又是你?”

  晚上光线暗,程言靠声音认了出来,喊话的就是昨天那工头。

  他跨过一地砖块走过去,问:“见到李冬行了么?”

  工头不迭摆手:“没没没,人你都带走了,我们哪里敢再收?工资算好了,你弟弟哪天过来哪天结,这活是不会再劳他gān了。”

  他这反应也不奇怪。一见程言穿着举止,就知道条件不错,无论如何都不像会有个要出来搬砖讨生活的弟弟。工头准是怕李冬行是想着出来体验生活的大学生,或者更麻烦,是打算来深入报导工地环境的记者,无论哪种他们都避之不得,经过昨天那一出后,一定只想痛痛快快地甩了这烫手山芋。

  程言本来也没抱着会在这里找到人的希望,就是想死马当活马医,再多套套话,又问了句:“那你知道他可能去了哪里么?”

  工头莫名其妙:“你是他哥,你不知道他去哪里,我哪会知道?他就在这gān了没几天,我们是gān活,不是在谈心。走走走,给我走,别杵在这,碍事。”

  他说着推了程言一把,在灰衬衫上留了几个黑乎乎的指头印。程言皱了下眉,没说什么话,转身走出工地,在附近小卖部买了两包软壳中华,又走回了工地。

  工头正在指挥人调脚手架,一转头看见程言,往地上啐了口:“他娘的,咋的yīn魂不散了就?”

  程言跟没瞧见似的迎了上去,脸上堆起点讨好又谦逊的笑容:“大哥,我也是没办法,你看我弟和我闹qíng绪,非要玩什么离家出走,这会找不到人,家里都急疯了。您看看,他这两个月在您这儿gān活,总有点说得上话的朋友吧?不知能不能出出主意,帮帮我这个忙?”

  还没等工头开口,他先把手里的烟塞到了人家手里。

  工头摸到了中华,嘴里说着:“拿回去,这里规定不许抽烟。”手指却捏了好一会,像是确定了牌子,这才作势往程言手里推。

  程言心领神会地凑过去,把两包烟塞进工头外套兜里,小声赔笑说:“工地里不能抽,可您总有回家的时候。”

  工头砸了咂嘴,斜了程言一眼:“看不出来,还挺上道啊。”

  程言继续堆笑:“我弟之前全赖您照顾。”

  话都捧得这么高了,工头再不表现表现大约也过意不去,他一边把那两包烟往兜里揣得更严实了些,一边扭头过去高喊了声:“老于,过来下!”

  头顶半空中有个人应了声,慢慢地从脚手架上下来,一瘸一拐地走到两人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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