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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人格分裂怎么办?_谷肆【完结】(59)

  李冬行再次对程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叹为观止。

  无论当年发生何事,从王沙沙那儿听来的他老爹的反应,还有从眼前这老马的话里来看,这些知qíng人很可能都被下了封口令。

  但这封口令只对外人,对老板公子的女朋友来说,应当就不用死守了。

  老马把手里捏皱了的烟往chuáng边一放,总算开了口:“当年出了事故。上工的时候,上头一个运货的滑轮坏了,有个大桶掉了下来。里面装的材料很毒,当时站在下边的有两三个工人……里面就有长脚。”

  程言心里一紧,问:“傅松怎么了?”

  老马指了指自己眼眶,说:“他最惨,眼睛坏了。其他两个还好,就是脸有点毁,留了疤。”

  一部分事实已摆在眼前。被有毒材料浇到脸上的傅松,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六年内变成相貌英俊的江一酉。

  “这事当时还闹得挺大,因为有人爆料说,是有老板偷工减料,才弄了质量很差的支架到工地来。”老马长长叹了口气,像是自己也憋久了,才等来一个机会把这些陈年旧事竹筒倒豆子似的倒出来,“有记者想报道这事,老板们才急哄哄地来找长脚他们,据说想用很大一笔钱私了。长脚他们应该答应了吧,领到钱的当天,那俩毁容的都挺高兴的。长脚眼睛拖得久了,已经连光都见不着,我们当时都劝他,正好拿这些钱去治眼睛,城里医院那么大,能救回来点是一点。长脚不愿意。他说,救回来一点又有什么用?就算能走路,那还能gān活么?他是个废人了。他硬是托了个平时处得最好的弟兄,把这些用眼睛换来的钱原封不动地寄回了老家。我们见他一点没给自己留,就猜他说不定要做傻事。那几天弟兄们都轮流不上工,在宿舍里陪长脚。谁知道他还是……唉。”

  这一声叹息太过不详,程言急问:“他怎么了?”

  老马双目定定地说:“他走了。”

  程言:“然后呢?走去哪里?”

  老马又说了一次:“我不知道。”

  李冬行忽然说:“你知道。”

  老马转过脑袋,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低低地说:“我知道又有什么用呢?长脚走了,他一个瞎子,最后连吃饭的钱都没了,饿得像个皮包骨。弟兄们还是不舍得,一块出去找了几天,一个礼拜后有人说,刚建起来的立jiāo桥下边有个流làng汉被车撞死了……那人好像看不见路。然后呢?我们没一个人敢再打听。每年死在江城的流làng汉多得去了,没人会知道他们的名字。‘长脚回家了。’大家后来都这么说。我们为啥不能相信,他是真的回家去了呢?”

  他说完抹了把脸。

  程言还以为他哭了,抬头看去,那张黝黑的长满皱纹的脸依旧gān巴巴的,就像一块早早枯死的田。

  ☆、哥哥去哪儿(十)

  这世上不会有那么多奇迹发生,傅松应当就是死了。

  老马说完这句话就是长久地沉默,他从chuáng头柜的底层摸出打火机,打了两三次火,才跟下定决心似的,把手里那根翻来覆去不舍得抽的烟点了。他夹烟,一边猛吸了口,一边闭上眼,就好像能方便自己想事,又仿佛是为了什么都不必想。

  程言和李冬行向他告辞,他也没多大反应。两人离开车库,又想着是不是顺道拜访下老于,便拐去了没几步远的地下室。属于老于家那隔间的门口放了块木板,把那条牡丹花帘子挡在后头,大约是里面没人的意思。

  这会天色已暗,按理说,就算老于和他媳妇还没下工,柱子也该回来了。

  程言低低说了句:“该不会搬家了吧?”

  也不知是不是听见了他说的话,隔壁那屋有人探出头,说:“老于头这些天都不在家,在外面跑来跑去,想给他儿子治病哩。”

  程言心想,莫非老于发现柱子可能有多动症?

  看那邻居的模样,想必也不会知道多动症是什么,他们就也没多问。李冬行把本来给老于带的水果放进木板后头,又在袋子里夹了张纸条,让老于有空联系他,一块去好吃家常菜聚聚,然后离开了那小区。

  傅松的事,总还是得想办法同傅霖开口。隔天傍晚,程言叫上李冬行,去了江一酉的酒吧。

  因为是工作日,还没到酒吧街最热闹的时候,酒吧里也没几个客人。傅霖和江一酉恰好都在,傅霖站在吧台后面,江一酉坐在她面前,似乎正在教她调酒。江一酉先自己示范了下,然后再教傅霖如何以最合理的角度和力度晃动手腕,说着说着,手便握住了傅霖的手腕。傅霖学得格外认真,很快拿起调酒器已有了几分像模像样的架势。江一酉抬头看着她,随口夸了几句,握着她手腕的五指却没放。傅霖也不介意,伸出另一只手去取腌过的橄榄,本想自己尝尝,结果被江一酉凑过来用嘴巴中途劫走。青橄榄还带点涩,江一酉龇了龇牙,傅霖说了他一句,随手抽了张纸巾替他擦了擦嘴角,眉眼里全是笑。

  程言和李冬行站在门口,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他低下头,甚至没忍住咳嗽了声,来提醒那两人他们的存在。

  江一酉立刻松开了傅霖。

  “冬行,程言哥!”傅霖开心地叫了声,擦了擦手,从吧台后头跑出来,“要喝点什么吗?”

  女孩穿了件簇新的深蓝毛衣,几天没见脸都圆了些,气色相当好。

  李冬行刚想说话,程言就抢着摆摆手:“不用了,我们就是路过,你先忙你的。”

  本来准备好要说的话,真见到了人,却依然觉得很难说出口。

  傅霖没察觉到气氛有异,转过身去接着收拾吧台,程言趁她不注意,走到江一酉身边,压低声音说“我们聊聊”。

  江一酉明白过来,抬头冲着傅霖说:“阿霖,刚刚那橄榄味道太酸,去找吴老板买两斤新的。对他说,一定要之前那批一样的,不然我们的酒没法调。”

  傅霖脆生生地应了声:“哎哥,我马上去。”

  她放下手里正在擦的酒瓶子,一推门就往门外走。

  江一酉提醒她:“外套!”

  傅霖连忙退回来,冲江一酉吐了下舌头,把衣帽架上的厚夹克拿上,一边往身上套一边出门去。

  “阿霖好像变化挺大。”李冬行收回视线,“刚认识她的时候,她显得稳重不少。”

  江一酉已经背过了身,抬手揭着墙上的旧海报,没说话。

  程言走到吧台那边,弹了弹那装橄榄的玻璃瓶子,随口说:“她以为自己找回了大哥,当然也就找回了当年的小女孩气。”

  江一酉倏地扭头,看了眼李冬行。

  “他也知道你是假的了。”程言捡了颗橄榄塞进嘴里,“我们去找了傅松。”

  江一酉一愣:“找到了?”

  他问得太急,声音都带了点抖,既像期待又像在害怕。

  程言缓慢地嚼了嚼那颗橄榄,果然和江一酉说的那样,又酸又涩。他咽下橄榄,平静地说:“傅松不在了。”

  “死了?”江一酉神色大变,一声脆响,手里的海报都被扯成了两半,“那……那阿霖知道了么?”

  程言摇摇头。

  江一酉捏紧了海报,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低声说:“她要是知道,该多难过?她会崩溃的。她已经觉得很对不起她哥了,要是知道她哥已经……不,不能告诉她,绝对不能告诉她。”

  程言皱眉:“你还想继续骗她?”

  江一酉攥着拳,跟自言自语似的说:“她不会发现的。她心里一点没有怀疑,真把我当她的大哥。现在真的傅松已经死了,那说明,那个男人不会再出现了,也不会来指出我是假的。在江城,还有谁知道我不是傅松?对了,我可以跟我所有朋友们解释解释,他们现在只当阿霖是我认的gān妹妹,但要是知道原委,也肯定会帮我隐瞒……”

  程言打断他:“那你妈呢?你妈就这么乐意把你这么大的儿子拱手让给人家当哥?”

  江一酉仰着头,深吸口气,说:“我妈人很好,她会理解的。”

  程言无法接受这男人破绽百出的计划。他甚至有点无法理解江一酉脑子里到底怎么想的,怎会突然如此疯狂。

  “过去的事怎么办?你根本不知道那兄妹俩以前是如何相处的。避而不谈难道会是长久之计?傅霖现在都已经起疑了。”他不大客气地指出,“你还是清醒下,我理解你现在骑虎难下,但为了这点仗义,你就打算杀死江一酉,下半辈子都装作另一个人?”

  江一酉低下了头。程言还以为他想通了,谁料他突然上前一步,双手握住程言肩膀,瞪着眼说:“失忆,我可以装失忆。程老师,你开始时候都不猜我是不是失忆的傅松?只要我说出了点事故失了忆,阿霖一定会相信的。程老师,你也会帮我的对不对?”

  程言震惊不已,没想到这男人是真的想请他做共犯。

  他还没说话,就听李冬行在一旁说:“江老板。你扪心自问,难道真的就只想当阿霖的哥哥?”

  江一酉全身一震,说:“什么?”

  李冬行慢慢说:“阿霖把你当哥哥,你是把她当妹妹么?”

  程言觉得师弟的语气有点冷,抬头看过去,就见李冬行正死死盯着江一酉放在他肩上的手,像是担心江一酉突然发疯对他不利似的,脸上写满了戒备。

  一向温和的师弟突然露出攻击xing,就如一头温顺的牧羊犬龇了龇牙,程言看在眼里,居然觉得颇有几分可爱。

  江一酉就如同被那两句话击中了一样,松开程言,跌坐到一旁椅子上。

  “对,你说得对。”过了半晌,他苦笑了下,摸了瓶酒给自己倒上,“我他妈好像真的爱上了傅霖。”

  程言心中微微一惊。

  他在脑中回放了下刚才推门时看见的那一幕,难怪当时觉得别扭得紧,原来是因为,这般亲密对于坚信江一酉是亲大哥的傅霖来说,实属正当,对深知自己与对方并无血缘关系的江一酉来说,就有些逾越了。

  他未曾细想,李冬行却能瞧出来。

  江一酉那点小心思再无所遁形,他喝了一杯酒,又倒了一杯,像是打算把自己活活醉死。

  程言走上前,按住他杯子,说:“既然你喜欢傅霖,那为何不说实话?你还想接着装下去,难道打算让外人看一场兄妹乱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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