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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人格分裂怎么办?_谷肆【完结】(73)

  蒋尚贤对他的态度全无所谓,脸上带着股近乎慈祥的微笑,自顾自说了下去:“人类的心智是渺小的,体现在他们的认知深受时空局限。每个人都是井底之蛙,他们只能看见眼前的一小块地方,过着简单的昨天今天和明天。他们无法超脱自己的存在本身。而神之所以是神,就因为他是全知的。无论他叫什么名字,耶和华,太阳神,或者佛祖……他能看见的,远远超出他本身。”

  程言:“就跟你儿子一样。”

  “也许不仅仅是我儿子。”蒋尚贤的声音陷入了某种虚幻的境地,“或者说,当阿毛觉醒之后,他就不仅仅是我的儿子了。他成了一种象征。或者说,一座桥梁。他的能力是让我们人类窥见未知的通道,是一种人类走向更高远空间的起点。”他忽然话锋一转,眼珠子定定地看向程言,“程先生,你有过那种感觉么?生活像是围绕着你周身筑起来的四面贴墙,不断不断地挤压,让你越来越喘不过气。你拼命挣扎,却又那么无力。你的人生越活越bī仄,看不见任何出路。”

  程言觉得自己该配合下,于是他说:“有。有那么一阵子,我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那时候连爹妈都不管我,我还真怀疑过活着的意义。”

  “真可怜。”蒋尚贤眯了眯眼,程言也不确定他是真的在同qíng自己,还是装模作样,“要是那一瞬间,你发现自己一样拥有了别人无法想象的东西呢?它是一团火,一束光,一扇门――指引你看清楚你存在的世界,不,甚至帮你超越这个世界,超越你自己。你会发现,你一人一时的苦痛,根本毫无意义。它不值得你困扰。从此你的生命有了全新的定义,你获得了拯救。”

  这说法还真是愈发邪xing。程言清楚地看见了男人眼睛里烧着的两团火,那是他jīng神的实质,已经到达了危险的边缘。究竟是蒋尚贤入戏太深,还是他真的已经走火入魔?

  “你说的那样东西,就是你儿子的能力。”他直视着蒋尚贤说。

  “对。阿毛的天赋彻底改变了我,我也想让他帮助更多的可怜人,去改变他们的生活。”蒋尚贤双手撑着桌子,身体前倾,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依然难掩兴奋,“他是特别的。”

  程言的指尖在桌上轻敲两下,说:“他的确是特别的。”

  蒋尚贤咧了咧嘴。

  程言继续说:“然而,特别的就一定是更好的么?”

  蒋尚贤露了一半的笑容有些发僵,说:“什么意思?”

  程言的脸上几乎没有波澜,他慢慢地说:“人类作为一个群体,有着很大的共xing。我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相似的,你可以说这是平庸。而其中的另一部分,他们在某些方面与众不同。这样的人,由于人类排除异己的天xing,比起去膜拜这些异常值,人们更倾向于把其视作异类。用一句更直接的话说,大众会把他们看成疯子,或者有病的人。”

  蒋尚贤蓦地站了起来,双手扣紧桌子边缘,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发出嘶嘶气音:“你说我儿子是疯子?”

  程言摇摇头:“这倒不至于。你儿子只是少数异常值。他的大脑,的确和大部分人不一样。”

  蒋尚贤有些放心,可看着程言的目光仍有戒备:“你说过,我儿子有超能力。”

  “你儿子这样的人,确实非常罕见。”程言边说边站起来,平视蒋尚贤,“你说他能看见旁人看不见的东西,大概也是事实。”

  蒋尚贤还没来得及得意,就被程言接下来说的话打破了幻想。

  “这世上有一部分人,他们的感知觉系统和旁人不一样。对一般人来说,看见的就是听见的,听见的就是看见的。他们不会看见某些声音,或者听到一些画面。”程言走到桌角处,从手边的笔筒里抽出一支钢笔,敲了敲玉石镇纸。

  他敲得很有节奏,隐隐约约能听出近似于欢乐颂的节拍。

  “像这个,按理说,一定频率的震动会刺激你的鼓膜,信号通过耳朵传导到听觉皮层,让你听到这个声音。”他抬头看了看挂在侧面墙上的世界地图,“但另一些人,声音激活的却是他们的视觉皮层。某一个特定的频率,会让他们看见某个对应的颜色,和真实看见某个颜色差不多。这样一来,不同频率的声音组合在一起,就可能会让他们看见一幅地图。”

  蒋尚贤努力表现出饶有兴致地样子,说:“别人听欢乐颂,他们看见一幅地图,有意思。”

  程言拿着钢笔在手里转了几圈。他知道蒋尚贤还没摸清他的意图,只把他当成突然讲起科普的老学究。

  “类似的人世界各地都会出现。曾经有一个人,他没有学过任何数学,却能只看一遍就记得住几千位圆周率。人们开始时候把他当成记忆力超凡脱俗的天才,后来才发现,在他的感知觉系统里,他把不同数字感知成了不同颜色的像素点,几千位的数字在他眼前成了一幅画。假如某一位或者几位数字错了,那幅画就出现了异样。在两幅画之间找不同,好歹要比记住一长串无限不循环小数容易得多。这些跨通道知觉融合的人,学术界把他们叫做通感者。”他说着把钢笔往笔筒里一cha,转过脑袋,对蒋尚贤说,“既然有人能把圆周率看成画,那你觉得,可不可能有人能把别的看成画?”

  蒋尚贤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跟着程言走,鼻孔微微收缩,像是充满了戒备:“你说的这些和我儿子又有什么关系?”

  程言把手收回来,斜斜□□裤兜里,说:“你儿子很有可能就是一名通感者。”

  蒋尚贤gān笑了几声:“程先生,这就是你的科学解释吧?无论我儿子是不是通感者,他都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他依然有神之眼。”

  程言紧盯着他,稍稍勾起嘴角:“但是,蒋先生你自己说的,所谓神之眼,是指全知全能、知道常人没法知道的,比如一眼看穿心灵,或者看透未来吧?如果蒋仲毛小朋友看见的,不过是别人能听见的,那他这个神之眼,是不是也就是伪神?”

  蒋尚贤放在桌上的十指一收,额上沁出些微汗珠,咬牙说:“阿毛看的就是水晶球,你也亲眼看见了。”

  “我还看见了点别的。”程言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边说边往门外走,穿过空无一人的客厅,走到那间平时蒋仲毛和蒋尚贤给人看水晶球的屋子面前。

  地面上现在散放着一堆杂物,角落里则竖着一个半人高的柜子,侧面紧紧靠着烛台。程言刚刚亲眼见到吕萍是怎么收拾的,他快步走过去,单膝跪下,把柜子最下面那层抽屉拉开了。里面有两个水星球,程言没碰,反而从水晶球中间取出了那副手套。

  他把手套拿起来,从手套底下掉出来一小团线,接着一个拇指长的MP3似的设备,上头cha着一副耳机。他示意蒋尚贤戴上手套,再把耳机递过去,回头说:“你自己试试。”

  从一戴上手套开始,蒋尚贤就有些变色,cha上耳机之后,他的脸部像是被人摁着在烧红的铁板上烫了一下,血色飞快地涌起来的同时,五官跟着扭曲了。

  “有声音是吧?我来猜猜,是不是很像心跳?”程言摩挲着那个MP3,他自己没试,但对实验结果相当有信心,“我刚检查过了,这玩意儿差不多算是个升级版的便携式听诊器。你儿子坐在屋子里给别人算命的时候,都带着这副耳机吧?孩子他妈是什么说法,帮他集中注意?蒋先生,如果你儿子真有神之眼,他用这个gān什么?其实他根本没看水晶球对不对?什么神之眼,非要说的话,他这也是神之耳吧?”

  蒋尚贤嘴唇颤抖几下,仿佛觉得塞进他耳孔里的不是耳机,而是毒蛇一样,他把耳机线拽出来,往地上狠狠一掷,哑声说:“是听见的又怎样?他还是能看穿心灵……”

  程言拍拍手上的灰,站起来说:“是不怎样。只不过,人的心跳受激素水平调节,本身就能透露足够的信息,包括一个人qíng绪是否低落,心qíng是否紧张,或者说……咳咳,是否陷入爱qíng。”他一说这个,心跳还是明显加快了,幸好此刻没有一个通感者监听者着他的心率,“你儿子听见的不同节奏的声音,在他眼里恰好是不同的颜色,他所做的也就是把听见的画了出来而已。至于接下来的解释,恐怕都是他母亲或者你的牵qiáng附会。他很小的时候,应该就已经把声音听成过画面,同你们表达过吧?你当时要么是忽略了,要么是一厢qíng愿把这个当作神力。你也不想想,假如你儿子真能看透人心,他怎么不说点更具体的东西?我来回答你,那是因为心率就只能告诉他这么点。哦,如果这么看的话,你儿子能做到的,是不是还不如一个有经验的老中医能做的多?中医至少还能通过把脉治病呢。蒋仲毛小朋友大概算是个不错的可视化心电记录仪。”

  他语气轻描淡写,差不多彻底击溃了蒋尚贤最后的信心。

  男人脸上的文雅外皮似乎被内里冲出来的qíng绪撕碎了。他抬起右手,手指颤抖着指向程言,说:“你是故意的?你故意糟践我儿子,把他说的一文不值,不就是因为嫉妒?嫉妒他有你们这些普通的笨蛋没有的能力?”

  程言拨开蒋尚贤的手指,近乎怜悯地说:“是谁在糟践那孩子?蒋先生,你扪心自问,你与你夫人,bī着你儿子辍学,把他成天锁在连一盏灯都不肯开的房间里,说些毫无用处的话,剥夺了他该有的童年,你有没有问过他是否开心?”

  蒋尚贤哆嗦了下,往后退了一小步,颤声说:“我都是为了他好!”

  “有多少父母,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孩子好,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yù?”程言bī近一步,他也说不上是为了什么,胸中竟有暗火在隐隐翻涌,出口的话变为淬满刻薄的尖刃,“你是个可悲的人,可悲的丈夫,可悲的父亲。你工作不顺,一事无成,回家还要受你老婆的气。她赚钱比你多,比你厉害,她常常埋怨你,看轻你,把你说得一事无成。你没法驳他,表面上安慰自己这让着她,但其实是以为你心里清楚,她说得都是对的。你就是这样一个无能的庸常之辈。然后有一天你发现,你儿子有些不同于常人之处,你立马欣喜若狂,把这点异常当成天赋,甚至是你自己的天赋。在你觉得人生灰暗无光的时候,有多少次祈求过上天,能给你的生活带来一点起色?现在你觉得你儿子就是那点起色,你把那可怜的小孩当救命稻糙一样死死握在手里,压榨他,折磨他。蒋先生啊蒋先生,你骗了那么多人,到头来,骗得最狠的人,恐怕就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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