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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人格分裂怎么办?_谷肆【完结】(8)

  “程言啊,我们都老了。”他特别感慨地说,“以前还不觉得,看见你都回来当老师了,才觉得岁月不饶人。你们小年轻现在搞得那些科研技术,我其实都不大懂了。长江后làng推前làng,我回头和老徐说说,索xing下学年退休吧。”

  听完这话,程言觉得自己肩膀上被拍过的地方还挺沉。范明帆算是jīng神中心颇为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但学界发展的速度比任何领域都要快,再聪明的脑袋,也早晚有可能跟不上时代的时候。加上这些年神经科学的进展对传统jīng神病学带来的冲击特别大,徐墨文这样的中坚层还能换换方向与cháo流接接轨,老一辈的恐怕就只能力不从心地倒在沙滩上。

  人活着活着,总有一天会突然发现,站在这个位置一眼望过去,好像就能看见这辈子的尽头了。程言清楚自己也会有那一天,所以对范明帆的这通伤怀难得有些感同身受。

  之后他就像真听进去了穆木的话,不仅每天定点回小红楼溜达,偶尔比较空闲的时候,下班后还会主动去找范明帆他们下下棋聊聊天,每次都记得叫上李冬行。

  在那一晚上之后,李冬行再也没有过任何异常表现。对于怕麻烦的程言来说,李冬行简直是个完美的室友,因为他是个一点不麻烦的人,不仅不麻烦,他仿佛还很擅长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程言甚至有一阵挺怀疑,他是不是在故意躲着自己。可在学校的时候,至少每次程言拉李冬行一起去找范明帆下棋,他一次都没拒绝过,平时见程言待在小红楼,也依旧会给程言带饮料。

  不过从第二次开始,他就再也没给程言带过咖啡。

  程言看着桌上又一杯绿茶心想,这师弟心细如尘,放在外面,那可是多少姑娘梦寐以求的绝好男人啊。

  放在以往,他的感慨也就到此为止了,可偏偏那天晚上的那一幕对程言的冲击过于巨大,他老是禁不住去想,李冬行是不是在用某种方式小心地讨好他。程言不习惯接受任何无缘无故的好,哪怕目前来看是李冬行欠着他租金,他也想让这种日常的好意显得更对等些。

  这就体现在他只要人在小红楼,去找其他老师联络感qíng的时候,就一定会拉上李冬行。

  刚得知两人住在一起,穆木还颇为担心李冬行能不能适应。

  “冬行乖,你快告诉我,程言那家伙平时会不会做一些诡异的事?”她问得煞有介事,“比如说,偷偷在chuáng底下藏尸体――”

  程言就坐在旁边,听见这堂而皇之的怀疑,差点没呛了一口热茶。

  李冬行一本正经地回答:“师姐,哪有的事。程言师兄家里很gān净。”

  未必是字面意义上的gān净,而是接近于空空如也。

  穆木:“真的没有?连大鼠或者猴子的尸体都没有?”

  李冬行无奈:“没有。”

  穆木居然有点遗憾:“好吧,那就算了。不过要是他敢欺负你,你可千万记得和师姐说,师姐罩你!”

  言下之意,就好像程言要不是yīn险狡诈反社会,就必然是欺男霸女臭流氓一样。

  坐在一旁的人别开脑袋,反省了下这些年自己的所作所为,默默咽下一口老血。

  这学期程言本没有教学任务,不过有一门系里给本科生上的基础课是讲座形式,到第五周的时候主讲人找上了程言,让他给学生们讲讲记忆的神经机制。

  这门课是生物系的专业课,可也有不少别的院系的学生旁听,其中就包括好几个医学院的。程言在博士生阶段给本科生讲过几次课,就算多了百十来个人,对他来说也不成问题,隔天晚上整理了下以前讲稿,第二天就匆匆上了讲台。

  直到上课前三分钟,他看见有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不声不响地在最后一排坐下。

  接下来两个小时之内,程言不受控制地往那个方向看了三四次。

  李冬行多数时间都在专注地记笔记,偶尔微微皱眉沉思,就算抬头也是看ppt,基本没有注意到程言在看他。

  反倒是原本坐在他边上的五六个学生,本来约打着睡觉或者偷偷摸摸gān私事的主意才坐在最后一排,结果不幸被程言的目光频频扫到,一节课憋得坐立不安,在课间休息的时候纷纷迫不及待地挪了座位。

  下课之后,程言按照惯例留着回答完学生问题,然后又看了看最后一排。

  李冬行还没走,正站着整理笔记本。

  程言径直走过去,笑了下问:“觉得怎样?”

  李冬行这才抬头,有些惊讶地说:“师兄,你看见我了啊。”

  敢qíng他那么多眼是真白看了。

  这小子总有种一脸无辜地把人噎住的能力。

  程言把那一点点被无视的不满憋了回去,换上副和蔼可亲的笑脸,说:“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随时可以来问程老师。”

  李冬行点点头,翻开笔记本,居然真问了好几个有点意思的问题,其中有一个明显涉及到了程言没在课上讲的部分实验结果。

  程言边解释边和李冬行一起往小红楼走,走着走着他反应过来,问:“你看过我之前的文章?”

  李冬行略微不好意思地笑笑:“徐老师和我说起过许多次师兄的事,我恰好也有些兴趣,就随便看看。其实有挺多不明白的。”

  说着不明白,问的问题倒都快和审稿人差不多刁钻了。

  程言对这小师弟的能耐有了新的认识,从另一个角度,李冬行这人也愈发成了一个谜团。

  回头一想,这么多年李冬行都知道他,他却不知道李冬行,就好像站在单面镜的两端,他已经被人看了个遍,他却尚对对方一无所知。

  这信息不对称的落差狠狠刺激了下程言,让他本着礼尚往来的jīng神,两天后硬挤出了点时间,去旁听了李冬行带的咨询指导课。

  这课算不上正式课程,充其量算是个课外辅导。课是在一个小会议室里上的,课上总共也就十来个人,程言往角落一坐,好些学生的目光都好奇地看过来。

  但其中并不包括李冬行的。

  他只在上课前和程言打了个招呼,随后的课堂上,都没额外往程言坐的位置多看一眼。这课本来就是讨论课,学生们坐着,李冬行站着,在讨论问题的时候,李冬行偶尔会走得离学生更近些,可哪怕是他在程言跟前走过,都没有表现出知道那里多出了个人的意思。

  李冬行上课的时候,和他平时的样子很像,自己说话的时候很简洁,听别人说话的时候很安静。只除了一点,他在站着讲课的时候,时不时会有背手的习惯,就算一只手里拿着笔,另一只手也会下意识地搁在后腰上。

  这一点就跟徐墨文,还有程言自己如出一辙。

  等到下课铃响的时候,程言蓦地惊醒,刚刚一堂课下来,比起好好听讲,他更多时候都在观察李冬行。

  而且被观察的那个对象,还是一样浑然不觉。

  程言心里不自觉地涌起了一丝挫败感,可又要做出毫不在意的样子,留在原地等人。

  李冬行被好几个学生围着,他们问的问题,却不仅仅是课上内容相关。

  刚刚课上发言最积极的女生之一正在说话:“冬行师兄,一会有空么,要不要一块吃晚饭?我还有好几个问题,想再问问师兄。”

  女孩泛着不自然血色的脸上写满了醉翁之意不在酒。

  李冬行却状若未觉,笑笑回道:“抱歉,我一会还有事,有问题的话随时可以给我发邮件。”

  不光那女生,边上围着的另一些跃跃yù试的女生都露出了失望的眼神,不qíng不愿地走出教室。

  程言旁观完毕,在心里又给李冬行扑朔迷离的形象添了一笔。

  他原以为李冬行太内向所以才没有女朋友,万万没想到人家随便讲讲课就能招来一筐桃花。要知道连他当年做助教的时候,也没有过课下被学生搭讪的待遇啊。

  这师弟,着实太不简单了。

  学生们都散了,程言才走上前去,他刚在脑子里把课上内容勉qiáng东拼西凑了阵,酝酿出了几个大约还有点价值的问题,打算有来有往和李冬行切磋切磋,就听见那人先开了口。

  “师兄,我有事先走,一会见。”说完他还真就步履匆匆地推门而出了。

  程言一个人留在空教室里,一口气提到胸口,好一会没下去。

  走出教室,迎面正好撞见穆木。

  “咦程言,你怎么从这里出来?”穆木也是有着戳程言痛脚的特异功能,“我好像记得刚刚是冬行给本科生小朋友上咨询课吧……”

  平时就没见她记xing这么好过。

  程言:“有点兴趣,随便听听。”

  穆木:“少装了,连老板当年的课你都没来听啊。说吧,你怎么就对冬行师弟这么上心了?”

  程言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轻轻皱了下眉。难道他表现得有这么明显?

  穆木端详着他的脸色,也是一惊:“居然被我说中了?”

  程言有时候真的很想知道,他这师姐时而脱线二百五时而目光如炬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刚刚那股气已经下去了,他气定神闲地回了句:“不是你让我多关照他的么?”

  穆木若有所思点点头:“居然记住了师姐的话,还懂友爱同门了,看来你这良心总算长了出来。”

  有良心的程言选择无视了她,自顾自回了生物楼的实验室,到十一点才出来。

  回到家里,程言发现厨房的灯居然开着。

  连着客厅里都飘满了食物的香气,他愣了下,紧跟着就听见厨房里传来了一阵歌声。

  “漫漫长夜里,未来日子里,亲爱的你别为我哭泣……”平日里低沉温和的青年嗓音,唱起歌来居然有种欢快又沙哑的烟火气,尾音还带了点花腔,就跟九十年代喜欢带着录音机走街串巷的小老头似的。

  程言惊得连客厅灯都没开,怔怔地往走到厨房门口。

  李冬行穿着件不知从哪来的绿条纹围裙,一手戴着厨用手套,另一只手举着勺子舀汤,双脚还跟着嘴里略微走调的歌声打着节拍,一副自得其乐的模样。热汤进了嘴里,他像是被烫得缩了缩脖子,哎呦轻叫了声,抬起手动作夸张地扇了好一阵风。

  程言瞠目结舌。

  假如说他在心里给李冬行建了个模型,那么这个模型几乎每隔几天都要崩塌一次,尤其是这一回,他受到的冲击不比大半夜看见李冬行哭成一团小多少。

  似是察觉到有人站在背后,李冬行回过头来,看见程言的时候,即刻眉开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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