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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妖师之被捉笔记_衍之枫城【完结】(38)


“京里?”白辰问。
“嗯嗯,来了许多辆马车,好像是来接穆潇潇的。”
来接穆潇潇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兄长穆双沉。
穆双沉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安元村找妹妹,穆潇潇见到了兄长兴奋不已,不忘拎着那只鸟冲了过去。
“皇兄,我抓到雪雕了。”
穆双沉不过斜斜瞥了一眼,狠地扯过穆潇潇:“你若下回再敢私自出宫,孤王定不轻饶。”
“皇兄?”穆潇潇想要挣脱着他的手臂,却怎么也甩不开,“皇兄,你抓疼我了。”
穆双沉来去匆匆,竟是不同任何一人招呼,只是抓了穆潇潇,连人带鸟,身离去。然而人还没走到门口,被齐川留下。
“妖畜,竟敢假扮胡狄王!”
“妖畜?”穆双沉哈哈大笑,“齐上仙,你别以为你将舍弟的遗物送回本王,便能颐指气使本王,你莫要忘了,孤告诉过你,李沐已经死了,即使如意上有他的印记,但毕竟只是一个死物。再有,孤王如今既然醒了,上仙的任务也是完成了,还请上仙早日返回中原,莫要在我胡狄多作停留,毕竟上仙是中原的降妖师不是?”
“回京!”
齐川冷眼望着一行人出了医庐,身后白辰的脚步声缓缓响起。
“是他么?”
齐川应了声:“荀老板。只是我迄今没有想明白,他同穆双沉到底有什么瓜葛。”
白辰缓步走近,双眼上依然蒙着纱布:“他缺了最后那块铜镜,说什么也会去找回的。”
齐川牵起他的手掌:“不如我一个人去吧。你眼睛未好,我怕……”
白辰摇摇头,面上难得浮起一片的温柔:“齐川,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若不去,这双眼睛,怕是怎么都好不了了。”
“胡说。”
齐川抚上他的眼前的纱布,口中极力否认着,但心底却阵阵纠痛,他也不得不承认,白辰所说的,多半是真的。
无奈,只能将人小心地圈进怀里。
那天夜里,齐川好声好气地把孙大夫请到屋中。
案上的烛火明明灭灭,被风一chuī,火苗窜得四下都是,孙大夫的花白胡子被映得明暗错综。
齐川问:“为何要把自己装扮成老人呢?”
孙大夫道:“行医者,年岁大了,总让人信服些,不是?”
孙大夫又叹了口气,徐徐道来:“百多年前,有人曾在安元村布下一道阵法。”
白辰了然,接话道。
“分魂裂魄阵。”
孙大夫:“不错。就是分魂裂魄阵。只不过当时的安远村不叫安元村。”
白辰没来由地心头一震:“叫什么?”
烛火忽然跳了一下,旋即熄灭了。
黑暗中,孙大夫的声音远远传来,像是历经了百年,卷携着无数的沧桑,悲凉的苦楚宛若在一瞬间,溢满了整间屋子。
“红苑。”
红苑孤城。
百多年前,红苑城是有名魔窟,贼匪横流,但凡在世间无处容身之人,或是亡命之辈,都会涌向这里。
红苑城无法无度,有的只是谁比谁更qiáng,更狠。而活下来的人,便可在城中享尽荣华富贵,环肥燕瘦,左拥右抱,金珠银玉,大可堆得满满当当。
来而复往,皆是一场醉生梦死。
至于孰生孰死,不过是每日城门外多了几条尸骨,被恶犬争咬罢了。
红苑城城主仗着万仞峭壁的天然屏障,圈地为王。
江湖风雨飘摇,原本同武林正道相安无事的红苑城里,某一日忽然出来了一个弑杀成xing的狂徒,他一出城,就寻上了昔日的仇家,将对方满门尽皆诛杀。
再后来,人们渐渐发现,屠戮之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无一不是从红苑城中出来的。
斩杀的对象也从仇家变成了名门正派。
一直到轩辕门的清一大师被害。
众人方才惊觉,那些从红苑城出来的人根本不是为了复仇。
而是师出无名的杀戮。
一时间,流言四起。
红苑城主野心狂妄,假手那些复仇之人,企图吞并整个武林。
这一句,是传得最快,最远的谣言。
三人成虎,是不是真的,也就没有人再愿意去追究他的真相了。
轩辕门的新任掌门在山门前立下誓言,为师报仇,定以红苑城城主的首级来祭!
彼时,万千江湖人士,仰望封仙台上的那人,仙姿飘然,堪为天人,当世无双。
那人率领江湖各派的正义之士,不但将那些杀人者斩杀,更是一路杀到了红苑城下。
那一战之后,红苑城消失了,彻彻底底。
仿佛一夜间,星辰剧变,曾经的夜夜笙歌,突然成了夜夜的鬼哭。
轩辕门中,各派纷纷前来道贺,络绎不绝的人群几乎把山门都踏破了。但是这些人最终却悻悻而归,他们个个指着见掌门,孰料,自红苑城回来之后,便再无人见过那人。
那个惊采绝艳的男子,终其一生,都没有在尘世再出现过。
孙大夫说,当年红苑之战,杀得满城血雨,暗无天光。
魔教众人被杀得gāngān净净,正派的人也是死伤无数,那位掌门亲自攻入总坛,擒杀城主。那一日,红苑城中下了一夜的大雪,晨光初升,消匿了白雪,却把那位掌门也一带消失了。
“听说他是死在了城主女儿的手上,不过也有传言说他回到了轩辕门。”
“后来那位女子呢?”白辰问道。
一个是名门正派,一个是魔教妖女,要说妖女技高一筹的话,那魔教也不至被灭门了。可为何到头来,死的那个却是那名男子。
“跳崖了。”孙大夫说,“从万仞崖上跳下,那时我还是山中小妖,不小心瞧见那个女子从崖顶跳下。”
白辰皱眉:“死了么?”
孙大夫捋着胡子:“自然是死了,她是人,又不是妖。”
白辰“哦”了声,又道:“那荀生是谁?”
孙大夫微愣:“荀老板……他……就是轩辕派的掌门。”
“你撒谎!”
白辰一掌拍在桌上,眼眸上的布帛竟是洇出了斑斑血迹。
时隔百年,而今的红苑,只剩下寒叶萧瑟,满城凋敝。
灰蒙蒙的天色,将沉重的yīn霾压向了整座孤城,傍山而建的城池,背后就是那座入云的万仞崖。
“齐川,那女子当真从崖上跃下了?”
从安元村出来,白辰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差,齐川也寻不出缘由,只知道此刻搂在怀里的人,瘦得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而一双眸子,涓涓的血水像是流不尽。
“传言罢了,世人杜撰。”齐川握住他的手,竟是冷得如这里满山的冰雪。
断壁残垣,若不是那日雪崩,怕是也没人能够找到这座被埋葬于历史中的残城。
破败,枯竭。
哪里还曾是当年盛极一时的魔教总坛。
两扇粗重的城门歪歪斜斜地倒在一处,覆满了cháo湿的青苔,无人问津的百年,这里的荒糙肆无忌惮地疯长着,把“红苑”二字结结实实地踩在了底下。
齐川蹲下身,拨开荒糙,看见那块已经腐烂的门匾,被蚀掉的部首,剩下了半个“苑”,有如“死”字,宛若“怨”字。
因死成怨。
“若是桑如烟,她定是不会跳崖的,她杀我的时候……”白辰一下止住了话头,良久,齐川才听见他低弱的声音,“错了啊,跳崖的那一个,应该是我。”
“阿辰……”齐川搭上他的肩膀。
白辰苦笑道:“我,我不会跳下去的。”
“起码我还没有杀了她。”


☆、孰是彼身

没有了城门,再跨一步,便算是入城了。
绥林县再小,可它人来人往,朝作晚归,那才是人间该有的生气。红苑再大,只看城中的死气,齐川调侃说,这里大概和地府也不差了
yīn森、寂静、孤冷。
是地府该有的样子。
两人记得入城之时,还是申时左右,照理说这天色不该暗得这么快的,眨眼间,竟然暗成了伸手不见五指。
白辰稍稍移了半步,手指有意无意地碰到齐川的手,才舒了口气。
“轩辕门当年杀得还真是gāngān净净。居然一个都没有放过。”
身边的人抓住他的手,一语不发。
白辰忽然发现,自打进了城之后,他的眼前忽然多出了一些微渺的光线。他索xing扯下了布帛,不其然,竟能依稀瞧见些事物的影子,只是那些事物上都笼罩着一层白晃晃的蒙雾。
前方是一座二层高的楼宇,乍一瞧,和元香楼有些相似,只是那足足占了大半巷子的正楼却是比元香楼要气派得多。
曾经的雕梁画栋被圈进了蛛网,整墙整墙地爬着枯huáng的藤蔓,如同禁锢着准备吞噬的猎物,死死咬住。
“销金窝,当年该何其兴盛。”白辰想。
齐川的手只顾扣着他,扣得他的手腕有些微微发疼。
“齐川?”
白辰犹疑着喊了声,一脚踏上了坑洼的石阶。
霎那,他感到眼前一亮,就像黑夜中有人突然点了灯,耳边也立时掀起一片嘈杂。
楼前的游廊下,悬着八盏大红的灯笼,挂在风中,却纹丝不动,燃着的烛火溢出一缕笔直的青烟。
白辰略觉惊讶,一时却说不出古怪。还在狐疑,背后被人猛地一推,直接把他推进了楼中。
满堂灯火,金碧辉煌。
周围的人们,一个个酒色浮面,双目充血,嘴里叽里呱啦地喷着污言秽语,银票一张张地被拍在桌上,然后是一群喊破天的吆喝声。
白辰瞥了眼赌桌上的银票,皱了皱眉走开。
“啊啊啊!”
赌桌那头突然传来的吼叫,白辰回头,却见一个满脸横ròu的家伙提着自己的一只断掌,押在了赌案上,断口处仍在淌血,他全然不顾,高喊着让庄家开骰。
另一厢的被红纱帐幔隔起,还未走近,就能闻到飘来阵阵浓郁的腥膻,混着各种各色的花香。
“快些快些,今晚的花魁快出来了。”
两人从白辰身边匆匆经过,撩过帐幔,钻进了里厢。
“这位兄弟,你不进来么?”
两人中的一人突然揭起帐幔,朝白辰道,仿佛两人早已熟稔。
金光灿灿的扶梯上,站着一位身着朱红罗裙的女子,裙上绣着金丝火凤,肩头罩一件朦胧的披肩,若隐若现地透出底下的冰肌玉骨。
而此时,堂下的那些yù望已是赤//luǒ,yín靡的目光纷纷扎在那个花魁的身上,恨不得立刻撕了她全部的包裹。
尤其是面上的那一方红色纱巾。
女子搭着扶手,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她每走一步,便会惹来一阵骚动,如饥似渴的人刚扑到她的身边,立刻被护院拎起,甩出去。
身影停在白辰面前,望着女子的眸子,白辰突然感到一种窒息,因为在她幽亮的眼眸里,竟是映着一双与她一样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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