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魍魉之家_霜枝栖月【完结】(18)


阿袁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盖着件洗得泛白的huángT恤,身下是垫着张糟乱糙席的木板chuáng。
这间房于他太过熟悉,是他卖馄饨的这些日子里唯一的归宿。
冷汗将他一头短发打的湿漉,阿袁看起来很冷静,他从摇摇晃晃的chuáng上爬了起来,几步奔到盛着冷水的菜盆旁一头将脑袋埋了进去。
炎炎盛夏,兜头的冰冷使他不由自主地一哆嗦,也因此凉回了他的神智。
原来之前鬼屋的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场噩梦?
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他想到为他而死的常安在,想到更早之前就已经消弭人世的huáng安娜,举目世间,与他再有联系的人,他竟再记不起一个,难道……到头来他真只是一个了无亲友的小摊贩?
水盆里发出咕噜噜的声响,阿袁憋着最后一口气许久,还是挣了出来。
他甩了甩脑袋,水花肆溅着,连带着短毛间挨着的几片菜叶。
他克制着一阵阵揪心的空虚,努力想给自己找点事做,然而这破旧的屋子里竟连一台电视都不曾有。
他趿着拖鞋,在狭窄的房间里来来回回踱了好久,才抓起枕边那裂了屏的电子表。
时针秒针微微闪着荧光,对应着是九点四十五数字。
快到十点了,学生们快下晚自习,夜班族们也准备上班了。
他随手抓起了chuáng上的那huángT恤兜头套上,到卖馄饨的点了。
拖鞋趿拉在地,造成回音dàng在矮窄的楼梯间,惊不起一盏感应灯。
一路出了楼道,阿袁才抬头向楼上望去,万里无云的夜幕间斜挂了轮弯月,那弯月颇如恶魔惺忪的眼,透着血色,连带洒落的光也是昏昏沉沉,如隔幽冥。
旧楼年岁太久,墙体间道道裂纹纵横着深浅不一的色调。
旧楼上间间屋内亮着灯,然而间间屋内都死寂无声。
往日已是习以为常,今天却莫名觉得古怪。
阿袁记起了每间门上挂着不是门号数,而是一个个人的名字。那么他那间呢,挂的是不是也是他的名字?
他就叫阿袁么,还是他有个姓呢?
阿袁全想不起来了。

第30章 梦境征兆

沿路不见车辆,亦无行人。
穿过一条街区就是林立高楼,阿袁熟门熟路找到期间那栋格格不入的小洋楼,推开院门从里头推出他的小板车。
馄钝已经包好,盖在瓷里。大锅里的骨头汤咕咕冒着沸泡,鲜香味随着板车哐啷前行飘满了整条街。
阿袁将板车推到街头拐角停下,他动作利落撑起棚布打开小灯,从车架旁扯出折叠桌椅,摆起了摊。
时针转到十点,悠扬的下课铃声从附近的中学传来。
属于暗夜的安静渐渐被喧闹所代替。
孩子们的说笑声,自行车的打铃声,摩托车的鸣笛声。
嘈杂在大街小巷蔓延开来。
然而阿袁始终没有看到人影,唯有声音,靠近,又离开。
有杂乱的脚步声来到了馄饨摊前。
有个女孩子声音脆生生道,“老板,给我来三碗馄饨打包。”
阿袁习惯了如此,他扔了把生馄饨下了锅,掐着时间摆好快餐盒,不多时就将馄饨舀了出来打包放在最前。
馄饨被提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钱。
阿袁听到女声再渐渐的走远,伴随着是叽叽咋咋的议论声――
“看到没有,那个就是安娜的男朋友。”
“哦哦,看起来比徐帆帅耶。”
“哪有,徐帆可是我们年段的段糙。人家有钱又有脸,一个卖馄饨的能比的么。”
“就是啊,huáng安娜瞎眼了吧。”
“嘿,都别酸啊。huáng安娜家里有着呢,哪稀罕的上徐帆。”
“她不过就是人家的继女,再多钱哪轮的上她?”
…………
议论声渐远,消弭在了夜色中。
这是每隔几晚就冒出的声音,循环得阿袁已经习以为常了。
热腾腾的馄饨冒着浓郁的鲜香,吸引来了更多的客人。
杂乱的脚步声与叫馄饨的人语声,阿袁有条不紊的舀好每一碗馄饨。
当铁盒里的钱越来越多,大碗里的馄饨越来越少直至再无,热气腾腾的骨头汤也熄了袅袅的鲜香。
馄饨摊前迎来了最后一个客人。
一道高大的yīn影投落了下来,遮了半边馄饨摊。
阿袁惊得抬起了头,这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真正意义上看到的“人”。
俊目修眉,薄唇微抿。
晦涩的光影于半明半暗间勾勒出熟悉的面容,英俊得一塌糊涂。
来人垂目看着他,“阿袁。”
阿袁怔怔的望着他,难以置信,“常……常安在?”
“怎么,连哥都不叫了,”常安在笑了起来,拎起手里提着的东西给他看了眼,“我今天刚好去妈那,她让我顺路带些吃的过来给你。”
阿袁只是盯着他,完全不懂他的意思,“你在说什么。”
常安在绕过馄饨摊,走来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怎么看起来迷迷瞪瞪的。”
阿袁被热汤熏得滚烫的脸,被他微凉的手指一碰,不由自主的抖了个激灵,迟来的记忆终于将对方的身份扒了个隐约。
阿袁急退了两步,“没事,那你东西给我吧。谢谢你了。”
常安在不以为忤,顺手将袋子挂在了摊板一侧的弯钩上,“你是要收摊了吧。”
阿袁点点头,“差不多了。”
常安在笑道,“我帮你吧。”他话音方落,已经旋踵自顾去前头收拾起了桌椅。
阿袁忙要拦他,“我自己来就好了!你快回去吧!”
常安在避开他的手,三两下便将几张桌椅收叠在了一堆,他单手拎着一大叠塑料桌椅往摊边走去,“你都摆哪呢。”
阿袁无法,忙将汤锅罩了盖板,“放上来就好了。”
常安在轻轻松松将桌椅们摆了上去,阿袁便关了头顶的小灯,收拢了篷布,正式收摊了。
他推着板车往回走,常安在同他一道走着。
阿袁见他也没开车来,以为他要去搭公jiāo,直到他将板车推回洋楼的花园门口,见常安在还没有先走的意思,忍不住道,“你快先走吧,再晚就没公jiāo了。”
常安在道,“十点就没了,我坐得末班车来的。”
阿袁傻愣愣的瞪着他,“那怎么办?”
常安在笑微微睇着他,“不请我回去过一夜?”
阿袁呐呐道,“家里怕睡不下,不然我出钱你去宾馆住下?”
常安在笑问他,“不欢迎我去你那?”
“没有的事!”阿袁总觉不想让他看到自己住的地方,可是再拒绝下去,意思就太明显了,何况他并没有真的就那么排斥常安在,最后他妥协道,“那好吧。我那地方真挺破的,你别介意。”
常安在道,“不会的。”
常安在替他开了花园的门,阿袁将板车推到一旁便匆忙出来了,两人并排行在空旷,越走越远。
弯月静静照着身后的矮楼,在他们没有看到的地方,窗玻璃后密密麻麻站满了苍白的人影。
穿过一条街,就是老房区。
时间过了十二点,间间屋里都熄了灯。
唯有月色与路灯,长明不灭。
楼道里照例是黑灯瞎火,阿袁不敢走快,领着常安在一步一顿走到了他住的屋子。
铁门歪歪斜斜倚着墙,钥匙卡在生锈的锁孔间,发出咔咔僵硬的声响。阿袁开了一会愣是没拧开,最后用力往里一推,发现门是没锁的。
他站在门口迟疑了好久,才去拉开角落常年不用的灯。
所谓的灯,其实就是悬在墙头的一颗光秃秃的灯泡,刚亮起时还滋滋闪着,过了好一会才稳定下来。
灯泡的钨丝有些发黑,浑浊的灯光连二十平米的小房也罩不完全,破破烂烂的家具有一半仍浸没在黑暗之中。
阿袁挠了挠头拦在门口有些窘迫,“不好意思,我住的地方真挺差的。不然我陪你出去开间房?”
“不用,这挺好的。”常安在揽着他肩拍了拍,从侧走了进去,将手里的袋子放在了桌上,“你晚上吃饭了么?这是今晚做的苦笋排骨汤,我放保温盒里。饿的话拿出来吃。”
“不饿不饿,”阿袁回身关了门,一条铁链拴到门框上就算上了锁,他回头看着常安在还站在那,忙道,“你坐……你直接坐chuáng上吧。”
常安在也不与他客气,直接坐在了chuáng上,他环顾了周围,片刻后道,“你来这多久了?”
阿袁卡了片刻,才嗫嚅道,“很久了吧,我也不记得了。”
常安在又问,“你怎么不来找我?”
阿袁“诶?”了一声,奇怪的看着他,“我怎么会知道你在哪。”
两人说了这么两句似是而非,之后就再无别话。
阿袁用电饭煲里烧了一脸盆的热水,端到一头角落泥砌的水池边上拧开水龙头往里兑冷水,旁侧用防水帘隔了间小地方用来冲凉用的。
铁盆里的水温差不多刚好,他正准备脱衣服进去洗,后知后觉想起屋里还多了个常安在,忙探头道,“我兑了热水,你要不要来冲个凉?”
常安在站了起身,“不用,我拿冷水洗把脸就好了。”
阿袁没再多说,钻进帘后。

第31章 梦境征兆

几瓢温水哗啦啦兜头倾落,浇灭了暑气的粘腻。
淋水打湿了全身后,阿袁拿起香皂刚挨着手臂,香皂就从指fèng间溜到了地上,顺着帘fèng滑到了帘子外头。
阿袁皱着眉,趴下身去,准备抻臂去捡香皂。
也是无意间,他抬了眼,赫然竟对上了一双血红的眼!
阿袁大骇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冰凉的水泥地面此刻像是一块漫块的冰层,摊布的水洼沉着黑暗,其下隐隐透出无数张面孔扒在冰层之下。
幸好阿袁没有低头,他只是坐在地上一动不敢动,隔了好久才平复下了心跳,他迟疑了片刻,忍不住又趴了下去多看了一眼。
帘后空dàngdàng的,什么都没有。
阿袁想起了屋外还坐着个常安在,“常安在!”他的声音颤巍巍的抖着弧音,然而没有人应他。
周遭静悄悄,恍若孤岛。
明明是炎炎夏日,可yīn嗖嗖的凉气还是直往luǒ露的身躯上扑朔着。
他他忍不住环顾了圈周围,哪知竟从四面防水帘布的参差不齐的fèng隙间瞅到无数双眼睛!
它在看着他,它们都在看着他!
惨叫硬生生咽回了嘴里,阿袁顾不得擦gān身体,随手套了条短裤,死命拽开浴帘,趿拉着湿漉漉的拖鞋就狂冲了出来。
昏暗的灯下,常安在正倚靠在chuáng边拿着他那破屏的电子表看着其上闪烁的数字。
阿袁的头发滴滴答答淌着水,吸饱水的短裤沉甸甸的坠着。他为自己的失态有些着恼,看着旁若无人的常安在就忍不住埋怨出声,“你刚才怎么不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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