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却也不是你。”他摇了摇头，看向了第三面镜子。“看了那景象之后，你还相信你这个弟弟吗？”
“这是个好问题。”我看着镜子里的表弟，说道。
所谓亲近之人的真面目为何，我之前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可是现在却又被提了出来。
“我曾经感到不可置信，感到疑惑，感到不解......”我说道，“但是后来，我却又释然了。”
“为什么？”他问道。
“因为啊，毕竟都是一些陈年旧事，”我轻松的笑了出来，说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恩恩怨怨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如果到了下辈子还要如此纠结，又为什么要转世投胎呢？所谓转世投胎，不就是重新来过的意思么？那么如果还抓着过去不放，又有什么趣味？”
“无论如何，”我叹了一口气，“没有亲临现场，我是不愿意相信.....他是这样的人的。”
“你还真是不到huáng河心不死。”他摇了摇头，关掉了表弟和女孩的水镜，“天快亮了，如果魄寒霜失去了对濯尘的价值，他们必死无疑。”
“不会的。”我说道。
“为什么不会？”他问我。
“因为魄寒霜里面还有他的魂元，”我说道，“一旦魄寒霜破碎，那么他也会死。”
“这个你为什么没有告诉非关？”他问道。
“没来得及啊。”我耸了耸肩，“那时候不是什么都没来的及说清便被夺去了意识么？”
“你确定你是因为来不及而不是因为好奇？”他问道，“不是因为好奇心魔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不是因为想知道后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这.....”我挠了挠后脑勺，“硬说的话还是有一点吧，但是我以为他们都知道啊。”
“因为你知道濯尘已经不想活下去了。”他说道，“傅青枫一死，濯尘心中早就没有了活下去的执念，你知道的，对么？在傅青枫对你说那些话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只是你仍然装作不知道，为什么？”
他的步步紧bī让我十分的不适应，我皱眉，“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知道。”
“因为你本来应该知道。”他说道，笑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便是你潜藏在心底的yù念，我便是月亮的另一面，既是你又不是你，殊途却又同归，但是你看不起我，讨厌我，憎恨我，只因为我的存在便是你那不洁的证明，是你xing格上的污点，是你不为人所知，也不愿为人所知的另一面，不是吗？但是究其根本，你是在羡慕着我，你羡慕着我的自由无所拘束，你羡慕着我可以做尽你想做却不敢做的事，也正是因为我无所畏惧无所拘束，所以我才如此qiáng大，qiáng大而又美丽，这是如此的诱惑着你，诱惑着看到我的每一个人，不是吗？”他对我张开了双手，“你所想要抛弃，想否认的一切，正是这一切成就了我。”
“那我所要抛弃，所否定的，岂不是太美好了一点？”灵机一动，回忆起以前看过的种种和心魔有关的设定，我突然说道。
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他的动作僵硬在那里，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上前一步，我继续忽悠，“所谓光明与黑暗，往往只有一瞬之隔，”我伸手，将挂着明月的天空快进成了月亮落下，太阳刚刚要升起前的那一瞬间，俗称黎明我打开了那小女孩的水镜，指了指女孩，“所谓善恶，往往也只有一念之差，”，然后我看着郭耆说道，“有些人已经做出了决定，但是，”视线落到一旁的非关，“有些人仍然在犹豫不决，”最后我看向青衣人，“但是却有那么一种人。”我怀着复杂的心qíng打开了表弟的那面水镜，看着他们两个说道，“你永远无法判断他是好是坏......他做过一些错事，但是也做过一些好事，我无法，也不能去界定他的颜色，他的界限，如果只看到他做的错事，比如我只看到你的桀骜不驯，你身上那些我确实讨厌的品质的话，我还会如此心平气和的与你jiāo谈吗？”我说道，“如果我这么做了，那便和否定自己有什么区别呢？你身上的那些，不也是我的一部分吗？说实话，以前看到小说里对心魔的处理方式的时候，我实在很不理解，为什么要如此激烈的抗拒自己的另外一面？”我耸了耸肩，“否定自己，从来便不是什么明智的想法。如果我只着眼于你身上那些部分，那么我便会错过与你jiāo流的机会，如果我只看到他们做过的错事，而忽略了他们平时对我的心意，那么我也会错过，为了几件前尘往事错过重要之人，所谓难得糊涂啊。”我叹道。“毕竟这世上有什么是纯然无辜的呢？”
“可是你会受伤，”他说道。“你的痛苦与失望，我全都能感受到。”红黑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愤怒，“你就真的对这些毫不在意？不，你在意的很，他们所作的一切你都看在眼里，只是你一直保持沉默，你可以阻止但是你没有，可以去挽救但是你也没有――然后安慰自己这些都是天命，其实你自己都不相信！”
“你这话错了，”我摇头道，“并不是我不管不顾，也不是我不相信，今日之果，必有他日之因。万事皆有其因果，在开始的时候我阻止过，也暗示过，可是无论我怎样做，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我管这叫天命。”
“那么如果我替代你，也是天命呢？”他突然诡异的笑道。
糟糕，忽悠失败了，我心里暗道不好，怎么说呢？脑筋急转，我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句话。
【替代？不，是融合。】
“不是替代，而是融合。”我说道。
第四十八章
竹林青翠，朱红色的小亭掩映在翠绿的足以滴下水来的竹叶之中。换在平时，倒是一个吟诗作画的好地方，只是现在却因四人的战局而多了几分肃杀。
见双方之间僵持不下，濯尘突然说道：“来打个赌吧。”他带着神秘的微笑说道，“如果他能在第一道曙光升起时醒来，那便算你们赢，我把这个身体还给你们任你们处置，如果没有那就算我赢，将魄寒霜给我，当然身体也是我的，如何？”
“醒来？”郭耆皱眉道。
“你将他关入了梦醒之间。”聆别调平静的说道。
“！”非关挑眉，“你居然？！”
“倒不知道目的为何？”郭耆皱眉道。
“这倒是令我十分的惊异。”濯尘轻笑道，“这么多年，你们弄了这么多似是而非的副本，每次不都会第一时间把那些副本丢入梦醒之间中被心魔考验么？怎么，是什么给你们如此的信心，让你们不但停止了制造的动作，还将一切都押在他身上？如此，我倒是十分的好奇了。”
又是一阵静默，郭耆默默的召唤了莲花，但是出乎意料，莲花却头一次没有回应。
这不可能。
哪怕世界真的末日了，莲花对他的召唤也从未无视过，发生了什么？
郭耆心中有了一点不好的预感。
李莲花确实发现了一些事qíng。
就在月亮落了下去，太阳升起来之前，也就是比黎明还要靠前的一段时间里，在心魔显示出来的水镜之中的表弟对面多坐了一个人。
老宅里升起了一阵朦胧的薄雾，在这雾之间，酆懿的发梢上被雾气悄悄的濡湿了一点，桌上的茶还冒着热气，但是他却没了去品茶的心思。
“叫我过来所为何事？”蓝衣道者，抚琴弄月述本怀说道。
“是不是你gān的。”酆懿看着茶水，淡淡的说道。
“什么？”述本怀明知故问道。
“将魄寒霜的消息走漏出来引来月封，并设计让濯尘出来，好让他们对上，这一切，是不是你做的。”表弟面无表qíng的说道。
“哎呀，乖徒，有时候说话不要这么直白，会比较可爱哦。”述本怀不承认也不否认，说道。
“呵呵。”酆懿冷笑一声，“想知道我的决定吗？”
“你做好了决定？”述本怀讶然道。
“千年绝望，千年犹豫，如今，也是该做下决定的时刻了。”酆懿面无表qíng的眨了眨眼睛，说道。
“阿懿......”述本怀还想说点什么，酆懿却突然站起身说道，“既然已经是我自己的事，那么如果你再cha手，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轻饶了。”表弟说罢，站起来yù走。
“你也与我走上了同一条路，不是吗？”述本怀苦笑道。
“......呵，”表弟的脚步顿了一下，“别把我和你这个被所谓的天命束缚到死也不清醒的可怜人混为一谈。你如此处心积虑，又能得到什么呢？”他转过脸冷笑道，“至少我和我哥哥还有转圜的余地，你和他之间，可是一点余地都没有了啊。”
“......”述本怀看着桌上的冷茶，直到表弟的脚步声已经远去之后，他才苦笑道，“可是我除了天命，什么都没有了啊。”
只是一个疯狂而又执着的疯子而已。
／
“说吧，鬼鬼祟祟的躲在角落里听到了多少？”离开的表弟并未回去，而是来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袍袖一舒，将两个人抖搂了出来，“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么？如果不是我在帮忙掩饰，你们今天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表弟抱着双臂看着坐在地上的两人，挑眉道。
“你们说的人是不是那个大哥哥？”青行灯仰头问道。
“嗯？”在看到她长相的时候表弟微不可察的愣了一下，这孩子......长的倒颇像他的一位故人。“你......”
“我叫青行灯，”女孩说道，水灵灵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他，歪了歪脑袋。“你是谁？你要对那个大哥哥不利吗？”
“莲花，你怎么在这里。”表弟没有回答，却看向了一边的李莲花。
“少舒一开始确实是没在叫我......”莲花挠了挠后脑勺，十分犹豫的说道，“但是现在果然又让我不安分的到处跑......好！”
在另一边，突然黑光冲天，将黎明染的一片黑暗。
也就在感受到郭耆有危险的那一瞬间，莲花身上的气质突然变了，他从一个人变成了一柄剑，神光内敛，锋芒也隐藏于滴水不漏的气息之中。他对表弟一点头，便纵身离去了。
“他是人吗？”青行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问道。
“他是人，”表弟说道，“只不过为了某个人，他将自己变成了一把剑而已。”
“我也要帮大哥哥的忙。”女孩坚定的说道。“我也要成为剑。”
表弟愣了一下，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说道，“不，不要做一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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