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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祖_那多【完结】(18)



    “你说他不来机构检查就不知道原因,那你能不能大概说一下原因可能有哪几种?”

    “一种是病毒xing的。一种人类没见过,也没想象过的厉害病毒,能在短时间改变人体。如果真是这样,那这病毒简直神奇,可就算我们能杀死这种神奇病毒,也不能指望身体复原到初始状态,否则就是奇迹。不过在化验毛发和血液的时候,没有发现这样的病毒。另一种qíng况就是生物物种本身突变,可突变一般不会在一个生命周期内产生,而是在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而且基因相差0.1%就能被称之为突变,六耳这种基因差异,已经很难用突变解释了。”

    我郁闷起来:“说来说去,你假设了两种原因,但都觉得可能xing极小?”

    梁应物无奈地摊开手。

    “我记得上次你说过遗传的,那不算原因吗?”

    “唔,遗传啊……”梁应物想了想,说:“严格地说遗传不是原因,只是种手段。比如上一代感梁了病毒,但没有发作,却传给了儿子。又或者突变其实在前几代已经产生。”

    “对了,”我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六耳肯定是第一次检测基因,也就是说没准他出生时和常人就已经有基因差异,他的父亲或者母亲可能也有。”

    “是的,完全有这种可能。”梁应物点头。

    “唉,”我又沮丧起来:“真是遗传又怎样,反正六耳的病是难治了。”

    “话不能这么说,莫说只有知道原因才有一线治愈的希望。就算没希望治好,难道就不找到原因就不重要了吗?”梁应物看着我说:

    “那多,这可不像你了。”

    我悚然一惊,的确,我可不是这么没好奇心的人,现在怎么会连探寻究竟的兴趣都丧失了呢。

    这段时间和六耳住在一起,回到家气氛就很压抑,搞得我一心想把六耳的病治好,让他可以像个正常人活在阳光下,其它什么都顾不上想了。六耳对我来说,不是个值得研究的对像,而是重重的包袱。

    现在被梁应物一点,我醒悟过来。六耳固然需要帮助,但我不能忙还没帮上自己先垮了jīng神。

    “你说的没错,不管是不是为了治好六耳,他变异的原因都要搞清楚。嗯,我就先查查他父母的qíng况吧。”

    梁应物笑了:“很高兴你又有事做了。前段时间你可真像只无头苍蝇呢。”

    “真是恶心的形容词。”我怒视他。

    六耳的脸色是苍白的。

    已经刮了有几小时,他的脸上又长出密密的小黑点,但黑点间的皮肤,异样的白。

    我问了那个问题之后,他的脸上掠上一阵病态的红晕,这抹惨红褪去之后,脸,更白了。

    我似乎提了不该问的问题。

    “我的……父母?”

    不管该不该问,起了头就要说到底。

    “是的,X机构化验了你的血液,他们认为遗传所致的可能xing相当大。我知道你父母已经去世,很抱歉提起这个使你不快的话题。”

    六耳不自觉地咬着下嘴唇,有什么事让他难以决定。

    “读大学的时候,所有的老师和同学都知道我父母死了,”六耳的声音轻到我几乎听不见:“整整四年,没有亲人到学校探望过我,我努力地打工,打好几份工,好缴学费。没有一个贫困生像我这么做那么多活,他们都不相信我是上海人。”

    “可是,”六耳本来低着头,像是自言自语,这时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我,声音也响了一些:“可是他们不知道,其实我妈还活着,并且每个月都会给我汇几千块。”

    “啊……”我愣住了。

    “你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吗?”不等我回答,六耳就笑起来:“哈哈,她现在是个妈咪,以前是小姐,现在做到了妈咪。她是个jī,jī!”

    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怪不得六耳要告诉别人父母双亡,他不想认这个娘。

    “六耳,别这么说你妈,她……是为了养你吧。”我听六耳这么说她妈,觉得分外刺耳。

    “养我?不,她天生……yíndàng。”六耳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两个字,让我心里一跳。

    “我念幼儿园的时候,家里就总是来很多的叔叔,那时她在纺织厂上班,效益很好,怎么会养不起我?她以为我不懂,不知道,其实到我上小学的时候,就明白了她在gān什么。”

    “你父亲……死的很早吗?”我试探着问。

    六耳脸色一黯:“我从没见过他。小时候我问过妈,她说我爸早就死了,我还没生出来就死了。我问她,我爸是gān什么的,怎么死的,她总是不肯告诉我。她甚至不告诉我他的名字。我是跟我妈姓的,每次要填父亲名字的时候,我就写‘傅亲’。”

    我心中一动,做妈的不肯告诉儿子哪怕一点点父亲的qíng况,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隐qíng?

    “到读中学的时候,我就和她越来越疏远。她问我什么我总是不愿回答。从读高中开始,我就告诉别人,我妈我爸都死了。她给我钱,我嫌这钱脏,从来不愿意去用。”

    “自那以后,我从没和别人提起过我妈的事qíng,你是第一个,那多。”六耳看着我。

    我默默点头。

    “那多,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六耳突然问我。

    “你?”

    “是的,我是说你刚认识我的时候。”

    我脸上露出笑容:“你是个逢人就粘死缠烂打的小王八蛋。不过很讨人喜欢。”

    “嘿,说得我像个流鼻涕的小男孩。”六耳也笑了一下:“你有没有奇怪过,像我这样的xing格,怎么住到你这里以后,就没有和别的朋友联系过?”

    “我是很奇怪。”我老实地回答:“你应该朋友很多的,而且我和你也不是特别熟,怎么会一直住在我这里不挪窝。”

    “当然,现在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为免他多心,我又补了一句。

    “那你觉得我现在的xing格怎么样?”

    “你现在的xing格啊……”我有些犹豫,不知该怎么说。

    “直接说,没关系。其实我自己知道自己的。”

    “你现在的xing格有点怪,或者说,变得有点孤僻了。不过换了任何人遭遇这种事,都没法做得更好的,换我也一样,打击确实太大了。”

    “不是有点孤僻,是很孤僻。我所有的同学,都知道我是个很孤僻的人,所以我没什么朋友。”六耳又笑了一下。这次是苦笑。

    “可你在福建的时候?”我皱起眉头。孤僻?开玩笑,那时候他活泼得过了头。

    “这么些年,她每个月都会给我钱,积下来也是很大的一笔了。读大学的时候,我去看过几次心理医生。我也觉得我的xing格有问题,想要改变一下。医生建议我换个环境,重新开始。所以我准备用这笔钱去国外,忘记这一切,再不回来。”

    “重新开始?”

    “是的,我下决心以后,就出来旅游,想从那时候开始,让自己变得阳光、外向。”

    “这么说,你是刻意做成那样的?”

    “一开始是有些刻意,可后来我就喜欢上了那种感觉。我想照这样下去,我会有很多朋友,会有新的生活。”

    在说话的时候,有那么几秒钟,六耳的眼神中流露出憧憬神往之色,但很快就沉寂了下去。

    因为已经再也没有那样的机会。

    如今的他,连站在阳光下,都变成了一种奢侈。

    我心里一阵阵的难受,用力按着他的肩膀,说:“相信我,一切会好起来的。你已经感受到了生活的乐趣,那么就不要放弃它。

    “是吗?”他的眼神有些迷惘。

    我重重地点头:“可是单纯的逃避是没有用的。你看,你想要开始新的生活,却需要用到你母亲的钱,你避不开的。”

    六耳的嘴角一抽,显然我说到了他的痛处。

    “现在为了遗传的事,必须要找你的母亲。而且,你不觉得她对你父亲的事这么忌讳,其中没有古怪吗?”

    “你是说,我爸他可能也……”六耳张大了嘴。

    “总之这是一个切入点。一定要搞清楚你父亲的qíng况。如果是突发变异,我们也得找到源头在哪里。”

    六耳看着我,很久,终于微微点头。

    “晚些我打电话给她。”他抬头看看挂钟:“她上午不会起chuáng的。”

    我心想怎么有人习惯比我起得还晚,随即就想到她的职业,每天回到家里至少也该是凌晨了吧。

    今天没什么大新闻要跑,我写完个四百多字的小稿传给编辑,惦记着不知六耳有没有问出他父亲的事,特意早早收工。到家的时候还不到五点。

    “怎么样,你妈怎么说?”我一进门就问。

    “呃……还没打电话。那我现在打吧。”

    我摇了摇头,看来六耳对他母亲成见太深,我不催他就一直拖着。

    六耳在我的注视下又磨蹭了一会儿,才拿起电话。

    “嗯,是我。”他低低地说。

    然后他就在那里不停地“嗯”着,很有些敷衍的样子,活像个被唠叨母亲烦到不行的孩子。

    不管他母亲是做什么职业,母亲就是母亲,还是很疼这个xing格怪僻,对外宣称自己父母双亡的不肖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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