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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祖_那多【完结】(21)



    他只是无心之语,难道竟然说中了吗?会不会这一目十行的能力,就是多出来的那0.3%所造成的?

    我瞧瞧继续以惊人速度看档案的六耳,轻轻摇了摇头,给自己做了套眼保健cao,坐下接着看。

    “张金龙!”六耳叫起来:“找到了!”

    在我连忙凑过去的时候,六耳突然垂头丧气地叹了一声:“唉呀,57岁死的。”

    “张金龙这个名字很普通,同名同姓的一定很多,这些档案我们总得都看一遍,然后再把叫这个名字的人列在一起筛选。”

    档案室里纸张“哗哗”地翻动声一直持续到上午十一点十五分。所有的档案都看完了。由于六耳一个顶俩,比我预计的要提早不少。

    我站起来挺腰的时候,一阵头晕眼花,这活劳神费力,多gān肯定折寿。

    加上最先找出的那位57岁的张金龙,一共找出三个。年龄分别是57、69、24,哪个才是我们的目标十分明显。

    我和六耳凑在一起看这短短的死亡档案。

    死亡时间是1982.8.13。

    张金龙,死亡年龄24岁,火化地西宝兴路火葬场。

    这份档案是我先找到的,那时我在震惊之后,默不作声地放在了一边,就是希望六耳能晚些看到,或者找到另一个符合条件的张金龙。

    因为,在死亡原因一栏里,写的竟然是“枪毙”!

    六耳的脸离我不到十厘米,可我不敢转头看他此时的表qíng,我甚至不愿意去想象。

    他寻找了这么多年的生父,多少次令他午夜梦回,多少次想象过父亲的身影和面容。我想,在他越来越憎恨母亲的时候,也一定把父亲的形象塑造得高大而完美。

    可是现在,“枪毙”这两个字把一切瞬间敲得粉碎。

    粉碎!

    “这,就是爹?”六耳问。

    我不知道他在问谁,问我?问他自己?还是问老天?

    我沉默着。

    这就是游芳始终不愿告诉儿子的原因吧。

    他的父亲是个枪毙犯!这样的事实,怪不得要对年幼的儿子隐瞒。

    可张金龙是犯了什么重罪才被枪毙的呢?

    这份档案上没写,简单的几栏,再没有其它信息。

    “我去一次厕所。”出民政局前,六耳对我说,尾音有些颤抖。这是从刚才开始,他说的第二句话。

    我在厕所门口徘徊了很久很久,他刮手和脸上的毛原本用不了这么多时间。

    我看着他的脸。在眉角、脸颊和嘴角,有三道伤痕。

    我能想象他在刮的时候,手抖得有多厉害。

    “走吧。”他说。他的眼神望向下方,整个人散发出浓浓的悲伤。

    我和他慢慢地走在路上,并没有直接叫车回家。

    天yīn着,空气的湿度很高,闷热。

    “人不是为别人活着的,你活着因为你自己。”我说。

    “我知道。”他说。这让我意外。

    “我妈肯把爸的名字告诉你,说明她觉得,到了我去面对这一切的时候了。”六耳双眼看着前方:“你别担心,我能抗下来的。”

    我心中宽慰,一连串的打击,终于让他成长起来。

    “接下来……咦?”

    “怎么了?”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前面人行道上一个小孩正捂着脑袋,蹲在地上大哭。

    “呃,没什么。找个地方吃午饭吧,我饿扁了。”

    找了家小店走进去,叫了两份盖浇饭。我觉得六耳刚才不会无故惊讶,他不讲就算了,应该不会是很重要的事吧。

    “接下来怎么继续,到市局去查张金龙详细的案件吗?”

    “为了什么枪毙当然要查,可我在想,是不是先从火葬场那边着手。”

    “火葬场?”六耳奇怪地停下筷子:“那有什么好调查的?”

    “调查你父亲的事,不就是怀疑你的变异,是他遗传的吗?”

    “那和火葬场……唔。”六耳停了下来,似乎有些猜到。

    居然这么快就猜到原因?我在心里稍稍嘀咕了一下,继续说下去:“人嘛,光溜溜地来光溜溜地去,他身上有什么异样,一定瞒不过火葬场的烧尸工,说不定过了那么些年,烧尸工还会有印象呢。”

    六耳点头:“这是个好法子,什么时候去?下午?”

    “别这么急,二十几年前的事,也不急在这一两天。下午我是要上班的。明天或后天上午吧,我以前采访过西宝兴路火葬场,到单位翻翻名片打个电话,要方便许多。”

    “英雄。”

    我正坐在电脑前发愣,愁今天的稿子,肩膀就被重重一拍,力量大的让我在椅子上歪了下。转头一看,苏世勋摩拳擦掌冲我微笑。

    “gān嘛!”我揉着肩膀瞪他。

    “没事,没事。”苏世勋仰天打了个哈哈:“英雄见面,惺惺相惜一下嘛,近来可好?”

    什么近来,一天见几回的人。看样子这活宝今天心qíng好,又逢人发疯了。

    “好个屁,昨天宗而部务会上说我最近稿子少你又不是没听到。”

    “啊,哈哈,那你忙,你忙。”苏世勋抱拳作了个揖,快步溜到他位子去了。

    摇了摇头,我拨了个内线电话给杨华。

    “是我,那多。”

    “靠,就这么几步也懒得走啊。”

    “不是这样方便嘛。”

    “哎呀,要听故事的时候把我座位围得水泄不通的,没故事听了连脚都不愿意挪动,真是人qíng冷暖世太……”

    “得了得了,你别贫了。”我打断他。

    “对了,最新的消息,警方暂时不准备对那帮神秘人下通缉令了。”

    “哦,为什么?”

    “说是到目前为止没有严重威胁普通市民的正常生活,也没有给上海这座国际大都市造成严重负面影响,所以就作为一般案件侦破。上次的限期破案好像也不了了之了。”

    “一般案件?那怎么破得了?”

    “估计上头就是这个意思。本来也没有什么线索,正好下坡。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可能过几天要到市局调个二十几年前的卷宗看看,想你帮我打个招呼。”

    “二十几年前的案子?查那东西gān嘛?”

    “……我一个朋友父亲的案子,我朋友不太清楚当时的qíng况,想了解一下。”

    “这个……”杨华语气间有点犹豫。

    “怎么,有麻烦吗?”

    “本来是没什么问题,不过因为报神秘人那个案子,和局里有点……正在努力修补关系中呢。你不还要等几天嘛,到时候你把qíng况告诉我,总尽量想办法解决了。”

    “失之东榆收之西榆,这结果你在做之前就该知道了吧,捅出这么大的新闻来,你没被直接踢出公安条线就算好的了。”

    和杨华再随便聊了几句,挂了电话开始找西宝兴路火葬场张副馆长的电话。杨华那里,过几天再问他吧,估计他又要请客,在饭桌上用酒来补回感qíng了。

    这几天台风过境,和张副馆长约了三天后的上午。

    西宝兴路是条不宽的路,殡仪馆两侧都是卖花圈冥纸画像靠死人过生活的。到那儿的时候十点不到,虽然不像前几天风大雨急,但天也没放睛,还是yīn着,但挺凉快。

    从门口往里走,哀乐的声音就越来越响,夹着哭天抢地的悲嚎声,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神qíng肃穆,让我这个原本没什么的人心里也开始堵起来。

    “上次的稿子真是要谢谢你。”张副馆长见了我就客套。

    “小事qíng,不过这次可是麻烦馆长了。”我笑着说。

    “哦,不过你要查这gān嘛呀。”

    我看了眼站在旁边一身不响的六耳,说:“我这朋友没见过父亲,他爹生前也没留照片画像下来,所以想找到当时处理他爹遗体的师傅,问问还记不记得长什么样。”

    张副馆长皱起眉头:“都这么多年了,哪个还能记得呀。”

    “他就是个愿望,也知道多半人家记不得了,可不来一次不死心呀。”

    张副馆长看着六耳叹了口气,点点头,点了个工作人员领我们先去察焚化记录。

    这儿的记录比民政局的好查许多,很快就查到了。

    家属的签名是空着的,旁边注明了“提蓝桥监狱”,看来尸体是从那里送过来的。遗容整理一栏也空着,焚化栏上有个龙飞凤舞的签名。

    还没等我看清楚那几个是什么字,领着我们的那个工作人员就说:“原来是老卢啊。”

    接着他向我们介绍,老卢是殡仪馆的老员工,七十年代就进馆工作,直到现在还没退休呢。

    “今天他在吗?”六耳问。

    “在,我领你们去。”

    他领着我们在哭丧的家属之间穿梭,走了几步停下来,回头对我俩说:“我看……就这样去也不太好,那种地方,你们也一定不愿意待的。这样,我先领你们在小会客室等着,我再去叫他。”

    我们当然说好。

    到了会客室他帮我们泡了两杯茶,他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告诉我们,老卢正在工作中,稍等会儿就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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