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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心人_那多【完结】(15)



    我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绝望过,从来没有,哪怕是从前,死亡离我只有半米远的时候也没有。我的意识随着自己清晰可闻的喘息声越来越混浊,我把自己的嘴唇咬出血来,让疼痛保持自己心底里的清醒,我看了看表,下午3点50分。我是什么时候进来的,10点,还是11点?

    双腿像灌了铅一样重,我从怀里摸出剩下的两块压缩饼gān,我的胃已经痛得有些麻木了,这两块饼gān可以让我多走一点路。

    我没有停下来,坐在地上吃饼gān,而是一边走一边吃。我怕自己一坐下来,就再也没有重新站起来的力量和勇气。

    我的脑子已经渐渐无法思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向前走,别倒下去。或许很多人会不以为然,要知道军队作野战训练,常常连续急行军一天一夜,而背上背着的东西有几十斤重,远远超过我现在。可是那和我此时的qíng况有一个根本xing的不同,就是知道。知道终点在哪里,哪怕是连着走一天,走两天,许多人也能坚持下来。可是在这样的黑暗甬道里,完全不知道要走多久,转多少弯,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走着的甬道是不是真正的存在,这对一个人心智的考验残酷到了极点,远甚于ròu体上的疲乏。

    更何况我已经饿了这么久,ròu体上也真正是极度的疲惫。

    手中的手电,不知在多久以前,已经完全没电了。我摸着石壁向前走,一定要摸着些什么,才能让我的心里踏实一点,让我坚持着,不要放弃。

    汗已经不知道流了多少,可是手脚和我的心一样冰冷。

    “那多!”

    “看,真的是那多!”

    我隐约听见前面的叫喊声。然后一道亮光打在我脸上,我蒙眬的双眼看不见任何东西,大脑在几秒钟以后反应过来,是手电光。

    手电的光很快就灭了,那是最后的一支备用手电,我听见似乎有人向我跑来,心里一松,直挺挺向前扑倒在地上,手里那支没电了的手电滚出老远。

    白骨上的秘密

    我花了大约十秒钟的时间,才确认自己已经从昏迷中醒过来,因为闭着眼睛的时候瞳孔感觉不到光,黑暗让人有着不真实感,刚刚苏醒时犹为qiáng烈。

    我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高度紧张的神经一下子放松,无法再支持已经达到极限的ròu体。我努力地支撑着自己坐起来,整个人还处于虚脱状态。

    “你醒了。”梁应物就坐在我身边,见到我有动静,忙扶了我一把。

    “现在什么时候?”我问。

    梁应物看了看表,绿色的荧光闪了一下:“11点20分,你睡了一个半小时。”

    这么说来,我在那甬道里一直走了超过十个小时。我想如果不是我的潜意识感受到自身仍处在巨大的危机中,照现在的身体qíng况,只怕睡十二个小时都不会醒来。

    梁应物递给我一些东西,我借着微弱的绿光,看清楚那是三块压缩饼gān。

    “这是……”我可不想梁应物把自己的食物这样让给我。

    “吃吧,是大家同意的,何运开和刘文颖也有。”

    我这才想起我进入甬道的目的:“他们什么时候出来的?”

    “比你早大约九个小时,”梁应物语气沉重,“在你之后,没有人再进入过甬道。”

    我顿时呆住。

    “是那个力量,它不准我们继续进行实验。”

    按照原先的样子,一个个具有科学jīng神的方法一一尝试过去,非常有可能找出甬道秘密的蛛丝马迹,可是那股力量以最野蛮的方式终结了这一切。最初的甬道只不过转两个弯就可以回到原点,快步走的话也就几分钟。可是何运开他们走了足有三小时以上,而我又花了何运开三倍多的时间才走出来。如果有人胆敢再进入甬道,恐怕还没走出来,就横尸其间了。

    怕是真要死在这儿了。我第一次闪过这样的念头。

    我奋力把第三块饼gān吞下去,脑袋里杂乱无章,甚至忘记了要留下一块半块备着。吃完的时候我抖了抖手,把饼gān屑并在一起,吸进嘴里,然后拍了拍手。忽然我发现手背上有着微微的绿光。我的头脑现在还不大灵光,刚才接过饼gān的时候就看见这光了,那时还觉得该是梁应物手表的荧光还亮着,现在才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这才抬起头向光源处望去,不由得吃了一惊。

    是磷火。就在不远处,原先把白骨都清理gān净的生活圈的中央,现在赫然有一堆发着碧绿磷光的白骨。都是一些大骨头,头骨、腿骨等等,很明显是费了一番功夫,从dòng里的白骨堆里发光的白骨中挑选出来的。

    “你注意到了。”梁应物说。

    “这,怎么会……”

    “最后一支手电我不让用,可是他们已经受不了这样的黑暗了。”梁应物叹了口气。

    我又呆了一会儿,然后领会到了梁应物没说出口的意思。甬道再也不能进去,连原本就希望渺茫的探索xing实验都无法再进行下去,这些学生当然会绝望,心理已经发生了变化,以至于一方面忍受不了黑暗,一方面由于和死亡越走越尽,对代表死亡的白骨,已经不那么害怕,说不定更有着变态的逆反式亲近感。

    我朝学生们看去,他们死气沉沉地坐在那里,一声不发。刘文颖蜷缩在梁应物的旁边,看来虽然比我早了九个小时出来,她却还未从恐惧中恢复过来。这个曾经开朗的美丽少女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到几天前的影子。

    “她一定要挨着我才能安静下来。”梁应物低声向我解释。

    如果换了别的场合,我一定会大声的调侃,现在听了这句话却一点回话的兴致都没有。

    “咯吱。”

    “谁?”“什么东西?”几个声音同时叫了起来。

    就好像是咀嚼着什么的脆响。我打了个冷颤,这让我想到了死人,咀嚼死人。

    “cao!朱自力,你在gān什么?”何运开一把抓住朱自力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我,我没……”朱自力努力地想要挣脱,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怎么了?”梁应物站了起来,朝那边走去。我也想站起来,双腿一用力,却一阵酸麻,又坐回地上。

    坐在朱自力另一边的赵刚从地上捡起了一样东西:“他,偷吃。”赵刚愤怒地说。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的其他人顿时喧哗了起来。

    “先把他放下,何运开。”梁应物厉声说。

    何运开重重地哼了一声,松开双手。朱自力踉跄退了几步,直退到生活圈外才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手撑在几根白花花的骨头里,不停地咳嗽着,看来是被刚才吃的巧克力华夫饼gān呛到了。

    赵刚紧紧地抓着从地上捡起的大半块巧克力华夫饼gān,狠狠地看着,拿得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何运开一把握住了赵刚的手:“你想gān什么?”另一只手顺手夺过了饼gān。

    “你!”赵刚怒火上冲,眼看就要翻脸。

    梁应物大步走到两人跟前,大声说:“给我。”

    何运开没有反应。

    “给我!”梁应物声色俱厉。

    何运开犹豫了一下,终于把饼gān给了梁应物。

    梁应物走到咳嗽渐止的朱自力面前,问:“剩下的呢?”

    “没,没了。”

    梁应物紧紧盯着只看得见一双反着绿光的眼睛的朱自力,说:“或许该让何运开搜一搜。”

    “不,不。”朱自力把手伸进裤裆里,又拿出一块密封包装着的巧克力华夫,天知道他到底把这东西放在了什么地方。

    “就这一块了,真的,我,我实在饿得受不了了。”

    “要是再看到你偷藏,我劈了你。”何运开大声说。

    话音刚落,就是一阵附和声,其中还夹着几个女生的诅咒。

    “你去死,死了就不用再吃东西了。”路云的咒骂让我心中一寒。我担心,要是再发生这样的qíng况,何运开很可能会真的动武。

    梁应物掂了掂手里的华夫饼gān,又扔回给朱自力,然后走到那一小堆食品边,说:“现在,我把所有的食品平均分配给大家,你们可以一次吃完,也可以留一点慢慢吃,但请记住,这是你们最后的食物,朱自力,你吃掉的那一小半,会从你那一份里扣除。”

    我很庆幸没有被分到大包的薯片,不但不管饱,那样大的体积更让我有着不安全感。我分到了整整十块压缩饼gān,梁应物自己分给自己的是一整包的苏打饼gān。我想他是特意优待了自己和我,对他而言,尽可能地保存自己和我,才能多挣取脱困的可能,这是把资源优化分配,他一向就不是呆板的绝对公平主义者。许多人分到的是很好看的一大包或两大包膨化食品,包括努力把身子挨着梁应物的刘文颖。到底什么能使人活得更长一些,能分辨出来的人并不多。

    自我醒过来开始,我就隐约觉得些什么,但却始终抓不到重点。直到刚才,想到梁应物有意识地给自己和我留下了最优厚的食物,以期能有更大的机会走出甬道时,我脑子里仿佛灵光一现。

    “它是有意识的,梁应物,它是有意识的。”我叫了起来。

    “有意识的,为什……”梁应物反问了一半,就想到了。

    原先,我们一直以为,我们所陷入的是一个类似阵法的东西,不管这东西是天然的还是人工的,总之已经在这个人dòng存在了不知多少时候,无辜的我们完全是被自己的好奇心陷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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