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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灵旗_那多【完结】(6)

  我已经被勾起了好奇心,顺着他的话问:"怎么了?"

  "等我走到距离那旗子三四十步的光景,感觉就全没变了,你别说我唯心,那感觉可是确确实实的,就像从腊月一下子就跳到了开chūn。"

  "从冬天到了chūn天?"我皱着眉头,揣摩着话里的含义。

  "非但一点都不怕了,还混身暖洋洋的,好像有一身使不完的劲道,你说怪不怪?"

  "那你摸到那旗了?"我问。

  "没有,那孙家四位爷不让我碰。"杨铁脸上有沮丧之色。

  "呵呵,您不是连巡捕房小队长都不怕,孙家四兄弟不让您老碰那面旗,您老就不碰?"我笑着问。

  "哈,事qíng都过了六七十年,你激我有啥用?老实告诉你,我年轻的时候在武馆里练过几天拳,功夫不到家眼力还是有的,举着旗子的孙三爷,可不是光有一身ròu疙瘩,我一看就知道,外功了不得啊,就我这样的,让人轻轻一碰骨头就得折。"

  我点了点头,那孙殿英是趟将出身,手下的人一个比一个凶悍,能当上副师长,当然不会是寻常人物。

  杯子里的茶被杨铁几口已经见了底,他站起来加满水,继续说着当年的故事。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那件事以后,孙家四兄弟就再也不扛着旗子溜达了,他们盘了四块地下来,然后沿着这几块地画了个圈子,他们许给圈子里的那些街坊每户一千大洋搬出去,要是念旧还想回来住宅区的,等他们的大楼盖成两年以后,按原来的大小给他们住进大楼里,不过这样的每户只给五百大洋,嘿嘿,这在当年可是好大的手笔啊,我就是当年得了好处的一户,圈子外面的街坊邻居不知有多羡慕呢,可人家孙家四兄弟就是不把他们圈进去,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后来四兄弟不在了,国民政府要收房子,可我们这些手里握着房契的,还是在两年以后顺顺利利的住了进来。"

  我心里听的一头雾水,杨铁的这一段话,里面的问题不少。

  "等等,杨老,您说后来发生了一件事,那是什么事?"我按照顺序开始问第一件不明白的事。

  杨铁皱紧了眉头,摇着头说:"那事儿我还真说不清楚,因为事发那会儿我不在,经历的人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一个个怕得要命。"

  "说不出所以然,怎么会呢?"

  "就是这样,只听说,是孙家四兄弟扛着旗走在街上的时候,突然发生的,周围所有的人都被吓着了。可我问了好几个人,不是不愿意说,就是不知道在说什么。自打那事发生以后,他们就没把旗亮出来过,嗯,好像那事就发生在现在中间那幢三层楼盖的地方。"

  "那您说画了个圈,是什么意思?"我接着问。

  "那四幢楼不是隔得挺开吗?"

  "是啊。"

  "那就是了,中间那些地上的街坊都在圈子里了。"

  杨老说得不清不楚,我连问了好几回,才搞清楚那是个怎样的圈子。我实在没有想到,我原本以为,那张照片上的最大疑点,竟以这种方式被化解了。

  孙家四兄弟以中央"三层楼"为圆心,以到外圈三幢楼的距离为半径,画了个圆圈,这圆圈里所有的住户,都在他们的银弹攻势下很快搬走了。

  我不由倒吸一口气,那么大的地方,该有多少户,又花了这四兄弟多少钱,怪不得杨铁说"好大的手笔"。

  可买下那么大片地方,却只盖了四幢大楼,其他的低矮平房一会儿说要建花园,一会儿说要再盖几幢楼,总之,孙氏兄弟派了工程队进来,把这些平房一一铲倒,却没见他们真盖什么东西出来。

  这也就是说,在日军轰炸之前,四幢"三层楼"之间的房子,就已经是一片废墟。日军没有实施当时不可能达成的"手术刀"式的jīng确轰炸,而是他们根本就没有炸四幢"三层楼"范围内的任何东西。只不过轰炸结束之后,到处都是残砖碎瓦,所以看那张照片,就给人以错觉。

  于是,这个疑点,现在就从"日本飞机为什么没有炸这四幢楼"转到了"为什么没炸这片街区"。目前这一样是个不解之谜。

  "杨老,那你刚才说孙家四兄弟不在了,这不在是什么意思?"这个问题对我很重要,因为我本已经开始打这四兄弟的主意,要是能找到这四兄弟或四兄弟的后人,什么都解决了。

  "失踪了,没人知道这四位去哪儿了。就在日寇炸过以后一个月的光景吧。那一片他们买下来以后本来就不让闲人进去,日寇来又兵荒马乱的,到底什么时候失踪的我也不清楚,听说巡捕房还专门立案查过,没结果。"

  晚上,我靠坐在chuáng头。手上拿着的纸在chuáng头灯的照映下有些泛huáng。

  这是白天临走前,我让老人给我画的,是他记忆中那面怪旗的模样。这面旗给他留下的印象相当深刻,他很快就用圆珠笔画了出来,并且指着画在旗上的那些花纹对我信誓旦旦地说:"就是这样的。"

  毫无疑问这不是哪国的国旗,不用看这面画出来的旗,只要想一想围绕在这旗上的种种神秘之处,就会知道哪有这么诡异的国旗。我只是希望从旗上的花纹上能研究出这旗的出处,以我的经历,对许多神秘的符号并不像普通人那样一无所知。

  可是我什么都看不出来,面对着这些歪歪扭扭像蝌蚪一样的曲线,我实在无法把他们和记忆中的任何一种符号联系上。

  看得久了,那些曲线仿佛扭动起来。我把纸随手放在旁边的chuáng头柜上,我知道那只是我的错觉,就像一个人盯着某个字看得太久,原本从小就识得的汉字也会变得陌生一样。杨铁老人所画出的这面旗,显然并没有他记忆中孙三爷手中高擎的那面真旗的魔力。

  经历了一系列的冒险之后,我虽然不会随便就相信某些神秘事件,但大胆设想还是敢的。如果真有那样一面令人恐惧的旗,三层楼在战火中保存下来的谜题也就可以破解了,因为以当时的轰炸机而论,进行低空轰炸得靠飞行员的ròu眼,而飞行员看见这面旗产生了恐惧不敢靠近的qíng绪,当然这片区域就得以保存了。要是真如杨铁老人所说,那面旗子会对人产生这么qiáng大的心理作用,那些日军飞行员没摔下来就算是素质非常好了。

  现在好了,我靠着实足大胆的设想,把三层楼保存之谜破解了,但那又怎么样,就算我相信,会有别人相信吗?我能这样写报道的标题:一面鬼旗赶走了日军?我能这样写吗?还不得立即下岗?

  况且,就杨老的回忆看来,那旗子赶走了日寇,纯粹属于副作用。而孙家四兄弟拿着这面旗子,当年就这么画了个圈子,赶走圈子里所有的人,必有所图。他们图的是什么?旗又是什么旗?

  唉,关灯,睡觉。

  第二天上午,我敲开了傅惜娣家的门。

  打开话匣子,当年的种种从老太太的嘴里源源不断倒了出来。老太太总是有些絮叨的,杨铁说一分钟的事,她需要多花一倍的时间来叙说。

  女人的记忆本就比男人好,更何况是令她印象无比深刻的鬼旗。是的,老太太很清楚地称那是面"鬼旗"。

  于是我听到了许多的细节,只是那些细节对我的目的来说,又是无关紧要的,而老太太又时常说着说着就跑题,比如从鬼旗说到了自己的女红活上。

  "很漂亮,真是绣得活灵活现。"老太太很费力从箱子底下翻出的当年女红活儿,作为客人的我无论如何也是要赞上几句的,而且绣得是不错,当年女xing在这方面的普遍水准都很高。

  看着老太太笑开花的脸,我知道自己要尽管把话题再转回去,真是搞不明白,明明在谈一件神秘诡异的事qíng,明明她自己也印象深刻说当年怕得不得了,为什么还会说跑题呢?

  我轻轻咳嗽了一声,说:"听说当年发生了一件事,之后孙家四兄弟就不再扛着旗在街上走了,那事发生的时候,您在现场吗?"

  老太太的手一抖,绣着两只鸳鸯的锦帕飘然落地。

  "你,你也知道这事?"

  "昨天我去过杨铁杨老那儿,他说的,可那事发生的时候他不在,所以他也没说明白。"我弯腰把锦帕拾起来,轻掸灰尘后放在了旁边的茶几上。

  老太太轻轻叹了口气:"真希望我不在啊。"

  "这么说当时您在场?"我喜出望外。

  "我活了这么多年,就算是撞鬼的时候都没像那时这么怕过。"

  我心里一动,听起来这老太太还撞过鬼?不过撞鬼这种事许多人都碰见过,许多时候是自己吓自己,也有真没法解释的灵异现象。比撞鬼还怕,那可真是吓着了。

  "那时候我刚出家门,家里的盐没了,打算去买把粗盐,正好孙家四兄弟举着旗走过来。我连正眼都没看那鬼旗子,除了第一回不知道,没人会故意看那旗,除了杨铁那不要命的。本来,鬼旗子不正眼看就没事,最多觉得有点yīnyīn的。可那一次,我都没看,结果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过去,街上除了孙家四个就没有站着的了。我这老脸也不怕你笑话,我都吓得尿出来了,别说是我,就是大男人十个有四五个和我一样,还有被吓疯的呢。"

  "吓疯了?"

  "有三四个吧,还有好些以后就有点神神叨叨的,所以我都算是大胆的了。"

  "可到底是什么事呢?"说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傅惜娣是怎么被吓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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