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是为了引导人类才存在的，这对于人类来说，是如何自大却又理所当然的想法啊。
二号想起总被撒挂在嘴边的话。
“要当个好人哦，去惩恶扬善吧！”
玛利亚卡虽然死去，但她的志愿终究还是被她的造物们继承。
陷入纷杂思绪中的黑发雇佣兵沉默了半晌，然后意识到知识依然没有告诉他，诸神到底是不是和撒一样，拥有更高维度的核心。
“你——”
“我们说了很久了，”半人高的水银球直接打断他，“你睡得也够久了吧？”
“——等等，你——”
水银球在二号面前融化，又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眼睛，眼睛上的眼睫毛根根分明，十分惊悚。
“撒瑟将生命的神职转移给了你，我们到底是什么存在，第一个成为神的新人类，你为何不去自己探寻。”巨大眼球向着天空飞起，声音如同狂风一样呼啸回响，“二号，该醒来了！”
***
巨大眼球闭上了眼睛，而二号睁开眼睛。
一瞬间他有点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但很快，酸痛还有身下那种坚硬得让人想痛骂的质地就让他回过神来。
他妈的谁就这样把他丢在地上？！
雇佣兵还没有质问出声，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你小子，终于醒了啊。”
二号：！！！
如果是躺在chuáng上，接下来这个迅速地翻身可能会让二号摔个嘴啃泥。这么看来，睡在地上竟然避免了他出丑，简直是对东大陆谚语——幸福总和灾祸一起降临——的最好诠释。
二号甚至没有时间感受一下酸软无力的四肢，就下意识站起立正，只差没有大喊一声报告。
周围响起了嬉笑声，二号和半翼雇佣军的团长面面相觑，僵着一张脸觉得尴尬无比。
“老大你在二号这里余威甚重啊。”一个大胡子雇佣兵嘲笑说，“都是身价百万的通缉犯了，二号你怎么见了老大还像是见了老鹰的小jī仔一样？”
大胡子雇佣兵的话又引来一阵大笑，接着他被二号一个过肩摔摔得尘土飞扬。
这下子连唐都会二号刮目相看了：“睡了一个星期还拥有这样的作战能力，看来你长进不少。”
二号：“……一个星期？！”
他们说话的时候，不远处的成排装甲车还在发she着pào弹。每一枚pào弹脱膛而出，就会制造大量的白烟，让整个营地烟雨朦胧中，因此二号一开口就被呛住——很久没上过前线的他实在没法立刻适应这个。
但二号被撒qiáng化过的身体素质让他的视线可以不受多少障碍地看到烟雾外，那些从天而降的火球无论怎么看都和pào弹没什么关系。
……为什么要和pào弹有关系啊，人家就是个火球好吗？！
二号忍不住对自己吐槽，并且试图找到更多槽点缓解一下卧槽的心qíng，他额角的青筋忍不住跳动，为此刻和他梦境中如此相似的景象。
——头顶的天空是宛如火海的赤红色，长着四只翅膀的飞行器成排掠过，向着大地投下一枚枚导弹。而站在地上的作战者们并没有拿出迫榴pào一类的武器，仅仅是大声呼喊，就向着天空的飞行器投去无数闪电枪。
——长着shòu类耳朵，奔跑如风的人类和高大的机器人作战，扬起手能呼唤一连串火球的人类和战线堡垒中的pào台对轰。他们无所顾忌地消灭眼前的一切，为此动用再禁忌的武器，动用再qiáng大的法术，也在所不惜。
这是战争。
和二号过去作为雇佣兵参与过的，一方使用优势武器对另一方进行打击的消灭战不同。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
二号有种他不是睡过去了一个星期，而是睡过去了一个月的荒谬感。
他猛地转头看向唐，而半翼的团长仿佛知道他想问的，对着距离战线更远的营房一指，抬脚便走。
二号跟在他身后，和他一起绕开激光关卡和陷阱。
“你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玛利亚卡的吗？”唐问。
二号对现实的记忆只有半身鲜血淋漓的撒对他说再见，光是想起来就让雇佣兵qiáng大的心脏隐隐作痛。他沉默地摇摇头，料想如此的唐用视线示意他看天上。
“一个星期前，政府多个天文台在维度xxxx经度yyyy的地方观测到了长达一小时的七彩流星雨，之后在流星降落的地方发现了数十万人，你，”唐指了指二号，“是其中之一。”
“……”二号。
唐看到二号的表qíng，就忍不住想笑。
“当时你和其他人被联邦政府……哦，不对，现在政府应该叫柯立夫皇朝？你和变成星星掉下来的人都被那个皇帝给收容了，有个人委托我们营救你。我们三天前将你从研究所里救出，但是你一直没醒，于是尤莱亚提议说把你扔战场上，说不定听到pào弹声就跳起来了。”说到这里，唐满眼笑意地打量二号，“结果你的表现再一次证明了那人妖的点子从来是听上去不靠谱，试一试却很管用。”
“万一我没醒来……”二号虚着眼看他。
“哦，”唐说，“听到pào弹声还跳不起来？这还做什么雇佣兵？那就死吧。”
知道唐说的是真心话，二号半晌才按捺下抽搐的嘴角。
“关于你怎么变成流星……反正我已经警告过你掺和那些不正常事qíng非常危险了，”唐又说，他笑了一下，“不过，gān掉月球殖民地黑市，做得好。”
“等等，”二号艰难地说，“这个和我没有关系。”
“你是想说你和你那个能变成鸟的同伴出现在月球上的第二天月球殖民地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qíng，和你们没有直接关联吗？”唐瞥他。
雇佣兵因为曾经团长的话再一次想起了某个银白的身影，只觉得满嘴苦涩张不开口，但他从不是沉湎痛苦中不愿清醒的人。二号眨了眨眼，勉qiáng自己露出一点笑意，说：“你可以称呼我们为原因。”
唐沉默了，片刻后，他伸手拍了拍笑容半死不活的二号的肩膀。
同时，一道冰蓝色的she线从他们脑袋上飞过去。
二号下意识转动视线，寻找冰霜she线来的方向。他远远眺望到比后方的沟壑更后方的地方，一个人类——雇佣兵确定他没有长出一对山羊角也没有长出一对翅膀——如同水母漂浮在海水中一样漂浮在空气里，趾高气昂地向着半翼雇佣军还有其他一些小雇佣军团组成的联合军队投掷出闪电枪冰霜she线霜之星星。他的每一击都落到了防护力场上，没有伤害到一个人，但他一点也没有觉得魔力被làng费，反而为自己造成的浩大声势更加得意洋洋。
可能是乐极生悲，下一刻，他被唐用一个拆卸下的井盖打了下来。
二号为之注目，就算有机械手臂的辅助，唐刚才的力量也超越过人类极限了。
“这是怎么回事。”二号其实一直想问，现在才有询问的机会。
“委托我们营救你的雇主更了解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已经走到营房前，唐打开门，说“让他给你解释吧。”
怀着百分之一可能是撒的希望，二号看过去。
意料之中的，营房里和皮糙人妖jiāo谈的并不是某位银发神明。
但他也是二号认识的人。
圣教廷的苦修士，拥有玛利亚卡一只股骨的伪神恩骑士，费迪南德也看到了二号。
“你终于醒了，”他说，“生命之神。”
☆、第71章 圣殿堂4
二号实在没想到还会见到这位圣教廷苦修士。
他下意识往费迪南德背后看了一眼，发现包裹着荨麻布的白龙枪依然被这位伪神恩骑士携带在身边，然后目光才落在费迪南德的身上。
费迪南德削瘦了很多，他身材又高大，往那里一站，看起来竟然有点像根系很深的大树。他带着笑意称呼二号为生命之神，但看待二号的目光就像是看待一个和他平等的人总而言之，与初见时相比，这位苦修士先生气质上变了很多。
他睡过去的时间绝对不只一个星期，二号想。
不，不对，目前的重点是那个荒诞的称呼吧？！
“是救赎与希望让我如此称呼你，虽然我觉得你大概不会太喜欢，”看出了二号脸上惊讶的表qíng，费迪南德耸肩膀开了个玩笑，“这是第二次见面了，二号，没看到你穿裙子真遗憾。”
“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逃亡的吗？”皮糙人妖拍着桌子大笑，“二号小乖乖，我以前让你穿裙子你可一百个不愿意啊。”
皮糙人妖尤莱亚今天也是一身皮糙，huáng黑相间的豹纹和黑皮裤的搭配简直辣眼睛。知道他真实xing别的费迪南德回忆起脑中的某个形象，十分诚恳地对他说：“二号先生的品味比副团先生你好多了。”
皮糙人妖：“……”
二号：“……”
被苦修士提及的两个人都觉得自己被污蔑了，但是费迪南德已经一脸坦然地转移了话题：“也是救赎与希望支付了这次营救行动的佣金，我不过为他暂时代理这边事务。总之，很高兴看到你平安无事。”
“多谢。”虽然费迪南德这样说，但二号不可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别人的费心劳力。他对费迪南德点点头，将这次的人qíng记在心里，然后问：“那位先生是有什么事qíng需要我去办吗？”
“没有。”费迪南德说。
二号露出诧异的神qíng，就以他目前对神明的了解来说，作为引导人类向善的造物，他们虽然会给人类提供帮助，却也只会帮助限定是信徒的人类。付出什么就得到什么，这群神明就像是生意人一样斤斤计较，绝不可能真正提供免费的帮助。所以费迪南德说救赎与希望之神对他没有任何要求，二号是不相信的。
“他帮助任何需要帮助的善人，也帮助并非无可救药的恶人，只要这些人心怀希望，便都是他的信徒。”费迪南德说，“他对你要求的唯一回报，就是——”
“——做个好人？”二号说。
“——当你有余力时，做一些同样不求回报的善事。”费迪南德平静地将这一段复述。
他说的话用辞不同，意思却和二号说的一样。但是比起二号从撒那里学来的贫乏语言，救赎与希望的话要容易打动人心得多。
或许这是专业神明和不专业神明的不同，二号沉默片刻，郑重回答：“如果……如果撒平安无事，我会竭尽所能去完成他的要求，如果撒不能……我想我大概也没有什么去帮助别人的机会。”
不等几人理解他话语中隐藏的意思，二号问费迪南德：“你现在是救赎与希望的骑士？”
“不，”费迪南德摇头，“我永远爱着我主。”
这真是让人惊讶的回答，二号却没有什么时间探听原因。他敷衍地点点头，询问：“还有别的事qíng吗？”
“对，救赎与希望的一位同伴，就在你过来前的几分钟，给我发了一条消息。”费迪南德说，拿出终端机给二号看。
二号接过终端机，看到屏幕上显示出一条消息。
【当你明白了你询问我的问题时，我就将撒瑟的去向告诉你。——from：知识】
二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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