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它大半的身躯都浸泡在水里面，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全是翻卷的血肉，而在水里面的，很显然伤势更为严重。
龙有龙鳞作为防御，可这头极端变异体很显然没有这样的东西。
它要死了。
作为林默曾经在那个难民般幸存者口中听到的“神灵之怒”之中的战败者。
但这头“龙”似乎注意到了林默的来到，它搭在岸边的庞大头颅微微抬起一线，呈现红色的竖瞳看了林默一眼。
林默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某种人性化的色彩。
他犹豫了三秒钟，最后并拢双翼，从天空之中垂落而下，来到这头将死的庞然大物的眼前。
这怪物的一颗头颅都要和林默整个人一样大。
远处就是耸立的三峡大坝，战斗并未波及那个人类的造物。
巨龙用短小的前肢半支撑起自己的身躯，头颅微微扬起，血盆大口张开一线，露出那上下两排尖锐的牙。
林默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头“龙”，他降落下来是冒着巨大的风险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句话可不止是俚语。
但龙开了口：“你能听懂……人类的语言么？”
不知道为什么，林默对这样一头怪物开口说出话来竟然没感到怎样的震惊。
他想了想，道：“能。”
庞大的巨龙低低的嚎叫一声，道：“你是来要我的基因的？”
“我不想变成一头龙。”
那颗硕大的头颅微微压低下来，贴近了林默，那颗红色的竖瞳里倒映着黑色的怪物：“人类。”
林默笑了笑：“史矛革（电影霍比特人之中的龙）也会说话。”
这头听懂了林默这句话里面的潜在试探，它语气中带了一分疲惫的笑意道：“最让人诟病的是这条龙贯穿了电影的一二部却在第三部 一开头就死了。”
林默道：“做一头龙的特效可要烧不少钱。”
一怪物一龙对视一眼，皆发出低笑声来。
他们完成了彼此的试探，确认了一点，两个人虽然看起来与人类这种生物毫不沾边，但都是人，是人类的意志与灵魂在主导非人的身躯。
“原来我并不孤单。”
林默仰起头，道：“不，我们并不是一个物种。”
庞大的巨龙微微挪动了一下身躯，没再这个话题上深究下去，而是平静的陈述一个事实：“我要死了。”
林默沉默不语。
“如果不是这具强大的身躯——龙的躯壳，我早便死了。”
林默仍然没有说话。
这头庞然大物似乎也并不在意林默到底会不会回应它：“我在末日之前就变异了，在末日之后吃了很多东西，最后变成了你现在所见到的这样的……东西。”
林默道：“我和你差不多。”
龙吸了口气，那声音相当大，它似乎有些疲倦，巨大的头颅重新搭在地上，它的头颅中段有一个纵横的伤口，血从未停止流淌，甚至在它身下汇聚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泊。
它有多少血可以流？
“变异体。”龙的声音有些空荡暗哑，“我以前是个胖子，还是很爱说话的那一种。”
林默微微后退了一步，这让他能看清这头怪物的头颅全貌。
“但变成了这种东西，再和人没完没完的扯淡的机会就少得多了……要是在几天前遇见你，我一定要好好和你说说话……”龙的声音有些暗哑，但林默能听出来，这家伙以前的性格一定不错，“但我现在要死了。”
林默觉得这家伙知道什么，或者说，想要告诉他什么。
但这家伙的下一句话是。
“我想吃点儿肉。”
林默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巨龙那一双红色的线性瞳孔里倒映着林默的动作，忍不住露出略微好笑的神色来：“你放心，我从末日以来吃过的人屈指可数。
“而且，我也没有吃你的必要，我觉得我已经走到了自己这条线的尽头。”
林默看了它一眼，摇摇头道：“那你恐怕找不到那能吃的肉了……变异体跑得比幸存者还要快，能逆着大流飞过来的，只怕就只有我这种不要命的了。”
巨龙嘿嘿的笑起来，如果这头龙还是它自己说的曾经小胖子的形象，这时候笑起来或许有些猥琐、有些可爱，但现在它的声音暗哑而疲惫，只有将死的苍凉。
“我进化到了生命的尽头。”
林默抬起头来。
“基因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它的异变能让平平无奇的生命脱去曾经的全部生物特征，拥有庞大的身躯、尖锐的牙、难以的想象的速度、翅膀……甚至能喷吐火焰。”
林默想到的是在夷陵看见的焦黑大地与残骸。
“但它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因为这个世界上总有什么是颠扑不破的，那就是物理的法则，庞大的身躯意味着更大的重量，想要飞向就需要更有力更庞大的翅膀，于是生命越来越繁重，最后进化到不能进化的地步。
“那是进化的尽头。
“但这种生物……比如我，是不完美的进化生命。”
林默默然不语。
它的声音越来越显得疲惫：“你我是末日之前就变异的存在，你知道我曾经变异最开始长出来的是什么么？”
它的语气里甚至还带着一点儿玩笑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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