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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伯利安四部曲3:安迪密恩_[美]丹·西蒙斯【完结】(55)

  德索亚发射出航标,通过密光向帕瓦蒂司令部发出撤岗命令,然后转了转加速座椅,面向另外三人。“我明白你们是多么失望。”他开口道。

  格列高利亚斯中士什么也没说,他黑色的脸庞如岩石般冷漠,但德索亚神父舰长从那沉默中看到了其他的信息:要是再给三十秒,我就能抓住她了。

  德索亚没有放在心上。他担任指挥官已经有十多年了,曾将更为勇敢、更为忠诚的部下送去死亡之地,而没有让悔恨和辩解击垮自己。所以面对着这名魁伟的士兵,他没有眨巴眼睛。“我觉得这个女孩当真会赴死,”他开口道,说话的语气表明,这并非是在讨论,无论是现在,还是稍后,“但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我们知道她要去哪里。在圣神的领空中,这个星球防卫森严,没有人能不被发现、不被拦截地通过,甚至连驱逐者游群也办不到。我们有五个月的时间来准备迎接飞船的到访,这一次,我们不会单独行动。”德索亚顿了顿,吸了口气,“你们三个干得很卖力,帕瓦蒂星系的失败并非你们所致。一旦回到复兴之矢的空间,我会负责让你们回原先的部队。”

  格列高利亚斯甚至没看看两名手下,便替他们说道:“神父舰长,恕我打断,但如果我们有发言权,那我们愿跟随着你和‘拉斐尔’号,直到把小女孩安全地抓住,带她回佩森。”

  德索亚试图压制住自己的惊讶。“嗯……唔,到时候再看着办,中士。复兴之矢是海军舰队总部,有好多头脑在那。到时候再看着办。来吧,把所有东西都拴上……二十分钟后开始跃迁。”

  “长官?”

  “何事,纪下士?”

  “这次死之前,你还会听我们的忏悔吗?”

  德索亚再度改回喜怒不形于色的表情。“对,下士。我先清点完这里的名单,然后再去起居室,给你们十分钟忏悔的时间。”

  “谢谢,长官。”纪下士微微一笑。

  “谢谢。”芮提戈说。

  “多谢,神父。”格列高利亚斯声音低沉着说道。

  德索亚望着三人把庞大的战斗装甲脱掉,跳开去把所有东西拴系好。在那瞬间,他直觉性地瞥到了一眼未来,同时感受到了压在肩上的千钧重担。上帝,请赐吾力量,完成祢之祈愿……谨以天父之名……阿门。

  他坐在笨重的座椅中,转回身面朝指挥面板,开始跃迁和死亡前最后的清点。

  25

  从前,我在做猎鸭人向导的时候,曾为一群海伯利安出生的人服务过,其中有个气艇飞行员,他每周会驾驶飞艇从大马大陆飞到天鹰,路上行经九尾,我问他,这工作到底是啥样的。他应道:“驾驶气艇么?应了那句俗话——漫漫无聊日,惊险几分钟。”

  而这趟旅程跟它差不离。我并不是说旅途上感到无聊——太空飞船内有书,有旧日的全息像,还有大钢琴,这足够让旅途变得趣味十足,接下来的十天里肯定不会感到无聊,更不用提还得去了解我的旅行同伴。但是,我们的体验的确如那句话所说:一方面是悠长的闲适时光,一方面是突然插进来的惊险小插曲。

  我得承认,在帕瓦蒂星系的时候,干坐着却看不见视频信息,眼睁睁看着孩子扬言,如果圣神飞船不退后,就了断自我——还有我们!这让我心惊肉跳。我曾经在费力克斯(九尾之一)上当过十个月的二十一点庄家,观察过许多赌徒;这个十一岁的小孩简直就是个老练的扑克玩家。后来,我问她是否真会把威胁进行到底,把最后一层密闭舱打开。对此,她只是露出一贯的淘气笑容,右手打了个不知道啥意思的手势,某种掸拂的动作,似乎想把这个念头从空气中拂去。在以后的日子里,我慢慢习惯了她这个动作。

  “啊,可你怎么知道那个圣神舰长叫什么名字?”我问她。

  我指望着听她说说关于现世弥赛亚的超能力,但伊妮娅仅仅回答说:“一星期前我从狮身人面像中出来的时候,他正好在那儿等我。当时我听见有谁喊他的名字。”

  但我很怀疑。如果神父舰长真的在狮身人面像,那么按圣神军队的标准程序,他应该全身穿着战斗装甲,在安全频段上进行通信。为什么这个孩子不说真话?

  为什么我要寻求逻辑和合理?当时我问自己。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没逻辑和道理可言。

  我们戏剧性地从帕瓦蒂星系逃脱后,伊妮娅到下层冲澡去了,飞船试图安慰我和贝提克。“先生们,别担心。我不会让你们因减压而死的。”

  机器人和我交换了一下眼色。我想,他跟我一样也在琢磨,飞船知不知道它差点做了什么,小女孩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控制能力。

  随着第二段旅途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开始深思这个局面,沉思我的反应。我发现,最大的问题是整个旅途中我的被动消极:我几乎就像个旁观者。当时我已经二十七岁,是个退役军人,饱经世故——虽然饱经的只是海伯利安这个穷乡僻壤之地的世故,但我却让一个孩子应付眼前的紧急事件。我明白为什么贝提克在这局面下也不积极一点;毕竟,他已经适应了生物指令,几个世纪一来一直对人类言听计从。但我怎么也像头大蠢驴呢?马丁・塞利纳斯救了我的命,派我进行这疯狂的计划,保护孩子,她要去哪儿我就带她去哪儿。到目前为止,我所做的,就是驾一块毯子飞行,在孩子应付圣神战舰的时候,躲在钢琴后面心惊肉跳。

  离开帕瓦蒂领空的头几天里,我们四个——包括飞船——谈到了圣神战舰。如果伊妮娅说的没错,如果在光阴冢打开的那段时间里,德索亚神父舰长果真是在海伯利安,那么,圣神的确找到了什么办法,能在霍金空间中操取捷径。这一事实不仅让人清醒,还把我吓得半死。

  可伊妮娅看上去没有太过担心。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慢慢养成了例行的船务工作,很轻松,但也有点幽闭恐惧。晚餐后,伊妮娅弹弹钢琴,然后大家在图书馆吃零食,察看飞船的全息录像和航行日志,想找到些线索,搞清楚它把领事带到过哪些地方(找到了很多线索,但都不明确),晚间打打扑克(她真是个难以应付的扑克牌对手),偶尔锻炼身体,我会叫飞船把楼梯井内的密蔽场提高到一点三倍重力,然后在相当于七层楼面的螺旋阶梯上上下下跑四十五分钟。我不太确定它是否能给我的全身带来裨益,但很快,我的小腿、大腿、脚踝看上去就像是类木行星上的象人了。

  当伊妮娅发现能量场可以在飞船的小型区域中微调时,谁也拦不住她了。她开始在沉眠层的零重力气泡中睡觉。她发现图书馆层的桌子可以变形成一张台球桌,于是坚持每天至少玩两盘——每一次的重力水平都不一样。一天夜里,我在领航层中看书的时候,听到了什么响声,于是走下阶梯,来到全息井那一层,结果发现那儿的船体已经打开,瞭望台伸了出去,不过钢琴却不在那儿,倒看见一个巨型的水球——直径约有八到十米,飘浮在瞭望台和外部密蔽场之间的空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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