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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穆朗玛之魔_[美]丹·西蒙斯【完结】(119)

  阳光照射到我们身上。我意识到我身边的米其林轮胎先生正在做手势,示意我把护目镜拉下来。她的护目镜早已经戴好了。我很不喜欢这样做,因为这种特殊的眼镜会扭曲颜色,而且,戴上这东西和那该死的氧气罩,我就感觉自己被锁进了另一个世界里,就像个身上穿戴着沉重的金属头盔和潜水服的人。不过她是对的。此时我们身处向上倾斜的石板和低矮的岩石尖峰之上,这片区域很长,周围没有一点儿雪,但在这样的海拔高度,我们还是有可能患上雪盲症。如果攀爬时间太长,光是紫外线就会令人致盲,在深色的岩石上同样如此。我和雷吉都把小型军事望远镜放在了第一层衣服沙克尔顿夹克下面。望远镜并非攀登珠峰的必要工具,却有助于我们寻找她表弟珀西瓦尔的尸体。她并没有把望远镜拿出来,而且我也没看到我右边的北壁上有任何线索,值得我掏出我的望远镜。趁我们停下来掰开巧克力放进嘴里嚼的当儿,我问她是不是已经开始寻找了。

  “山脊的两面都要找。”她嚼着巧克力气喘吁吁地说,“不过……别忘了……去年八月……我和帕桑……在登上……五号营地……的途中……仔细……找过了。当时……两边……都没有……一点儿线索。”

  我差一点儿就忘了,对于布罗姆利-蒙特福特夫人来说,前往五号营地的这段攀登线路可以算是驾轻就熟了。可对我来说还是头一遭。

  我们曾经问过理查,我们从北坳到五号营地需要多长时间,他给出了一个准确数字:五小时零十分钟,这真够有趣的。不过和所有迪肯式的事情一样,他真的检查了1922年和1924年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人使用氧气从四号到五号营地攀登时间的记录,从而得出了这个准确时间。

  在攀登了五小时十二分钟之后,在我们上方几十码远的地方,我们终于看到了理查搭建在新五号营地上的两顶小帐篷。

  我的第一个念头是:这肯定是在开玩笑。

  这是我所见过的最糟糕的营地。事实上,这里根本就算不上营地。那里是一处稍稍变宽了一点儿的山脊,在一片区域内,理查、登津・伯西亚和特比・诺盖搬来了很多岩石,搭建了两个倾斜得厉害的平台,比建在它们上面的帐篷还窄,而且这片区域只有一部分有遮挡,不会受到崩石和从高处岩脊处吹来的狂风的影响。

  那两顶小米德帐篷甚至都不在同一高度上。一顶位于我们攀登线路的右方,明显倾斜,边上就是悬崖峭壁。另一顶帐篷的位置甚至更为岌岌可危,比第一顶帐篷要高出差不多30英尺,位于我们攀登线路的左边。第二顶帐篷真真正正悬浮于虚空之上,边上就是有5000英尺落差的悬崖,悬崖下就是绒布冰川主区。有那么一刻,我以为这只是理查和他两个夏尔巴人开的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玩笑而已。我们根本不可能在这里过夜,我心想。这他妈的根本不可能。

  然而我可以理解理查选择这个地方的原因:对于较低的那顶帐篷而言,这道石脊是一道很棒的保护屏障,而理查他们用粗绳结成了一张网,把那顶看上去更为暴露在外的较高帐篷连接在它边上的三块砾石上。每顶帐篷的迎风面都有新的积雪,但没有一顶帐篷倒塌或被吹走。

  就算如此,我还是不能相信我们就要把性命托付给这个位于石板斜坡之上、选位疯狂的营地,真真正正闭上眼睛睡觉就更是不可能的事儿了。

  可是,透过我的厚护目镜仔细察看这道山脊和山壁,我压根儿就找不到其他合适的地方来建营地。

  雷吉转过身,坐在较低帐篷边上其中一块向下倾斜的大石板上。她把氧气阀关掉,摘下氧气罩。我也如法炮制。得不到充足的氧气,无法充分地呼吸,溺水的感受立刻袭来,恐慌感也随之浮现。好在我们克服了这种感受。

  如同我之前想象过的海底潜水员一样,雷吉缓缓地解开了帐篷门上的带子,俯身朝里面看。这顶帐篷的入口面冲石壁,并没有面对陡峭的悬崖。

  “睡……袋……和……这里的其他东西……都还在……理查……和那两个人……放置……的地方,”她一边呼哧呼哧喘着气,一边说,“乌纳炉和……梅塔燃料砖也是。可是……有很多……飘雪。落在……睡袋……里面……我们的身上可能会变湿。”

  他妈的。哦,好在我们带了自己的睡袋来。此刻阳光是如此明媚,处在避风的地方,还有点儿热。我把外面一层羽绒服的拉链拉开。

  “小……扫帚。”我一边说一边轻拍背包左边的一个外袋。

  雷吉点点头,找回了那把小扫帚,然后她不知打哪来的力气,斜靠在帐篷上,把大部分积雪都扫了出来。她把那些睡袋从内向外翻转过来,拖到了阳光下,用石头压在上面起保护作用,以免偶尔吹来的一阵狂风把睡袋卷走。

  接下来,她从里面的衣袋里拿出了一个高海拔气压表看了看。“25,250英尺。”她边说边喘粗气。这时候我意识到她正指着我们左下方的什么东西。

  我花了一分钟才看清那是什么。一块冰雪覆盖的陡峭岩石上有两块已经撕烂了的绿色碎帆布。“1922年的……五号营地……”她说。

  得知我们比1922年那支探险队的铁人高出200-300英尺建立营地,我不由得感觉非常满意,自信油然而生,不过这也挺傻的。

  “1924年的……帐篷……在……哪儿?”我问。

  雷吉耸耸肩。她以前说过,去年夏天她和帕桑爬上了1924年的五号营地,所以我猜她的确知道那个营地在哪里,不过此刻她太累了,所以没法告诉我。

  一想到要冒着狂风待在这些岌岌可危的高处,我的阴囊就不禁一缩。因为曾经看过理查、诺顿和其他人的报告,所以不管我们选择哪顶帐篷过夜,我都很清楚这一天余下的时间要怎样打发。

  首先,我和雷吉得准备一小张必需品清单,这里已经有一架乌纳炉了,我们得留着它,明天到更高的营地再用,然后我们就可以钻进睡袋里,在温暖阳光笼罩的帐篷帆布下,尽情享受那份并不真实的温暖。我们太累了,根本做不了任何有建设性的事儿,所以我们就躲在各自的睡袋里,睡上四十五分钟到一个小时,或许还可以吸几口英国的空气,借以驱赶已经在我们头盖骨里搅动的头疼,这疼痛真如同远处在东绒布冰川河谷翻涌的厚重云层一般。

  接下来,我们中的一个——但愿是雷吉——使出浑身力气爬出睡袋,在此过程中她肯定会频频停下来休息,并且不断呻吟,然后爬出我们的日间帐篷,穿过十分陡峭的斜坡,找到距离我们最近的净雪。这样的地方距离这顶帐篷大约有10步远,而距离我们左上方那顶悬空于悬崖之上的帐篷只有四步远,然后用尽最后一点儿力量把两个大铝锅装满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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