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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地恶灵_[美]丹·西蒙斯【完结】(26)

  克罗兹叹了口气,把毛袜塞进外衣的口袋里,然后拾起船矛。“我们现在离幽冥号比惊恐号还近。”他说,“你现在只能跟我一起走了。”

  克罗兹转身背向她,再次感到一阵寒意从后颈直传下背脊。在愈来愈强的风势中,他脚下嘎吱作响,朝着幽冥号的轮廓走去。一分钟后,他听见后方传来她踩在冰上的轻柔脚步声。

  他们攀爬过最后一道冰脊,克罗兹看到幽冥号的灯光比他以前所见到的还亮。这艘船正困在冰中,怪异地被举起,船身倾斜得非常厉害,光是在他看见的左舷侧,帆桁上就悬挂了一打甚至更多提灯。非常浪费灯油。

  克罗兹知道,幽冥号受损的程度比他的惊恐号还严重。除了去年夏天那根长驱动轴——这根轴设计成可以适时抽出来以防被海面下的冰碰坏,但是在七月破冰而行时却没有去注意——被撞弯、螺旋桨也不见了之外,这艘旗舰在过去两个冬天里,受损的程度远比它的姐妹船厉害:在勉强能当避风港的毕奇岛海湾里,海里的冰严重扭曲、挤裂、压松了船身的板条,而幽冥号受伤害的程度甚于惊恐号。

  去年夏天,他们抓狂地想要在冰里硬冲出一条路来,让旗舰的舵受到损伤,因为天气严寒而爆裂的螺丝、铆钉、金属支架的数目,也是约翰爵士的船比较多;用来破冰的船身铁皮层脱落或扭曲的程度,也是幽冥号较甚。虽然惊恐号也被冰层向上推高,受到压挤,但是皇家海军幽冥号的情况更严重,在过去两个月(也就是在第三个冬天),它仿佛位于冰制基座上,整艘船被推起,海冰的压力还同时顺着船首的右舷侧、船中央的底部、船尾的左舷侧,在船身撞出一道长长的裂痕。

  克罗兹知道,约翰?富兰克林爵士的旗舰永远无法航行了。它现在的船长詹姆士?费兹坚和船员也都明白。

  在走进船上提灯照亮的区域前,克罗兹躲到一座十英尺高的冰塔后面,把沉默拉到身后。

  “喂,船上的人!”他用能让整座造船厂听见口令的声音大吼着。

  霰弹枪声轰然响起,离克罗兹五英尺远的一座冰塔应声碎裂成四散的冰屑,反射出提灯的微光。

  “停止射击,你们这些该死的瞎子,你他妈这些笨蛋死脑筋头壳装屎的白痴!”克罗兹咆哮着。

  某个军官从头壳装屎的白痴守卫手上夺下霰弹枪时,幽冥号上起了一阵骚动。

  “没事了。”克罗兹对畏缩的爱斯基摩女孩说,“我们现在可以走了。”

  他停下脚步,不只是因为沉默女士没有跟他进到光里。这时他可以借着反射的光看见她的脸,她正在微笑。她那两片从来没移动过的丰润嘴唇正轻微地弯起,微笑,好像她明白,而且很喜欢他刚才那场暴怒。

  但是,在克罗兹能确认她真的在微笑之前,沉默又回到杂乱的冰堆阴影里,消失了踪迹。

  克罗兹摇了摇头。如果这个疯女人想被冻僵,就由她去吧。他有事要和费兹坚船长讨论,随后还要在黑暗中走一段漫长的路回到自己船上,然后才能躺下来睡觉。

  疲累的他这才发现,至少在过去半小时内,他完全没感觉到自己的脚的存在。他不稳的脚步踩在肮脏的冰雪坡道上,朝着已故约翰爵士残败不堪的旗舰甲板走去。

  9 富兰克林

  北纬七十度五分,西经九十八度二十三分

  一八四七年五月

  一八四七年四月、五月和六月,春天和夏天根本没来。约翰?富兰克林爵士船长也许是两艘船上唯一一位外表看起来还很平静的人。

  一开始,约翰爵士并没有向大家正式宣布他们至少会在这里再受困一年,他没必要去做。去年春天他们还在北方的毕奇岛时,船员及军官们全都充满期待地看着太阳重新出现,整层封冻的冰开始分裂成大块浮冰和雪泥状的碎冰片,水道开始出现,冰也松手了,不再紧紧抓住他们的船。一八四六年五月底,他们再度启航了。但是今年不一样。

  去年春天,船员和军官们看到许多鸟、鲸、鱼、狐、海豹、海象及其他动物在此现身,六月初在他们航向的岛上,更看得到发青的苔藓及低矮的石南丛。但是今年不一样。海上的冰没有融化,意味着没有鲸鱼、没有海象,也几乎没有海豹,他们看到过少数几只环斑海豹,就和初冬一样很难捉到或射到。现在放眼望去,除了脏雪与灰冰外,什么都没有。

  每天的日照都很长,温度却还是很低。虽然富兰克林在四月中旬就已经下令把船桅全竖立起来,重新装上帆桁、系好索具,两艘船也都装上新帆,但一切都是白费工夫。蒸气锅炉除了偶尔将温水推送进暖气管之外,根本没在燃烧。瞭望员的报告是,朝各个方向望去都是结实的、整片的白。几座冰山都还在去年九月间冻结的地方。

  费兹坚、郭尔中尉以及惊恐号的克罗兹已经借助观测星象确定,洋流正以每个月一英里半的慢速将冰往南推,但是将他们整个卡住的冰自入冬以来却一直在逆时钟旋转,把他们又送回原先的位置。冰脊还是继续像白色土拨鼠洞穴一样从地底冒出来。冰层变薄了些,防火洞挖掘队现在已经可以锯穿冰层,但是冰层还是超过十英尺厚。

  在这状况下,约翰?富兰克林船长爵士还能保持冷静,因为他有两样东西:信仰和妻子。职责上的重担及逆境中的挫折联手想要将他压倒在地时,约翰爵士虔诚的基督教信仰总是能让他看到希望。每一件会发生的事都是——他明白而且深信——上帝的旨意。别人认为无可避免的下场,在关心世人、充满怜悯的上帝统治的宇宙中不见得会发生。冰层有可能在盛夏(也就是不到六个星期之后)突然散裂开,只要几星期的顺风航行或蒸气动力航行,他们就可以成功航行到西北航道。只要还有煤炭,就可以利用蒸气动力向西顺着海岸航行,并且在九月中旬左右,也就是冰层又要开始结冻的时候,逃离高纬度的北极区,接着就可以全靠风力航行到太平洋。富兰克林一生还经历过更大的奇迹。年达六十、受过范迪门陆块的羞辱,之后还被任命为这次探险队的总指挥,本身就是个很大的奇迹。

  约翰爵士对上帝的信心深厚真诚,但他对妻子的信心比前者更深,甚至可说是更骇人。珍恩?富兰克林女士的个性不屈不挠……不屈不挠是唯一能形容她的词。她的意志无穷无尽,几乎在每件事上,珍恩?富兰克林女士都能矫正这世界的错谬及妄为,让世界臣服在她钢铁的意志之下。他想,他的妻子整整两个冬天都得不到他们的任何消息后,一定已经开始运用她庞大的私人资产、丰富的人脉和无限大的意志力,去说动海军总部、国会以及只有天晓得的一些单位来搜寻他。

  最后这件事确实有点困扰约翰爵士。他再怎样也不希望被人“搜救”,不管那支仓促成军、趁夏天短暂雪融到来的搜救队是走陆路还是海路,也不管带队的总指挥是那满口威士忌味的约翰?罗斯爵士,还是年轻的詹姆士?罗斯爵士(虽然他已经不再从事极地探险,但是约翰爵士相信珍恩女士一定会逼他复出),对他来说都是羞愧与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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