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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地恶灵_[美]丹·西蒙斯【完结】(63)

  “我们所有人都希望举行一个像约翰爵士——上帝祝福他,让他的灵魂安息,船长——过去主持的礼拜,其中的一个原因就是,我们全部都……”

  “这就是全部了,希吉先生。”

  那星期克罗兹酒喝得很凶。过去像雾一样笼罩着他的忧郁,现在就像厚毯一样盖在他身上。他认识泰瑞,认为他是超级能干的水手长,也觉得他的死法实在太恐怖了。不过不论南极或北极,极地同样也提供了无数种恐怖的死法。皇家海军也差不多,不论平时或战时。克罗兹在他的军旅生涯中亲眼见识过几种恐怖死法,所以,虽然泰瑞先生的死法是他见过较不寻常的一种,而且最近如瘟疫般一起接着一起的暴力致死案例,也比他从前在海上见过的真正瘟疫还可怕,但是让克罗兹更忧郁的,却是探险队中存活者的反应。

  詹姆士?费兹坚虽然是幼发拉底河的英雄,但他已经开始失去信心了。他的第一艘船都还没有离开利物浦,就因为媒体报导而成为英雄。当时年轻的费兹坚跳船去救一名快淹死的海关职员,这名英俊的年轻军官就如《泰晤士报》记载,“受到身上大外套、帽子及一只高价名表的束缚”。利物浦的贸易商知道,克罗兹也很清楚,被收买而且也拿到钱的海关官员的价值有多高,因此赠送给他一面铭谢银牌。海军部先注意到那面银牌,然后注意到费兹坚的英勇事迹——虽然在克罗兹的经验里,军官下海救人是每个星期都有的事,因为大多船员不会游泳——最后才注意到费兹坚是“全海军最英俊的人”,而且是个很有教养的年轻绅士。

  这位崛起的年轻军官,并没因为两次自愿带突击队去对抗贝都因的土匪而名声受损。克罗兹在官方报告中注意到,费兹坚在某次突击行动中折断脚,而在第二次进攻中被土匪俘虏,但这位全海军最英俊的人最后还是逃了出来,使费兹坚在伦敦媒体及海军部眼中成为英雄。

  接下来是鸦片战争。一八四一年费兹坚表现出他是个真正的英雄,被他的船长及海军部褒扬不下五次。年纪轻轻的他才三十岁就升为中校,这个全海军最英俊的人还被指派担任单桅帆战船皇家海军克丽欧号的指挥官,灿烂前程似乎全摆在眼前。

  但是,接下来,战争结束了,皇家海军前途看好的军官身上似乎都会突然碰上难以捉摸的和平降临,费兹坚发现他没有船可以指挥,只能待在陆上,而且只能领半薪。克罗兹知道,如果皇家海军探索团给约翰?富兰克林爵士的指挥权,算是上帝给这名声不太好的老人的一份礼物,那么皇家海军幽冥号实质的指挥权,对费兹坚来说就是闪闪发亮的第二次机会。

  现在“全海军最英俊的人”的脸颊不再粉红,也不再有他从前充满激情的幽默感。每天食物配额即使只有正常时的三分之二,大多数军官和船员都还能维持平常的体重,因为皇家探索团成员的饮食比百分之九十九在岸上的英格兰人还好,但现在是船长的费兹坚中校已经瘦了三十多磅。他的制服宽松地罩在身上,他那男孩般的卷发无力地从帽子和威尔斯假发下面垂下来。费兹坚的脸,过去总是有点圆嘟嘟,但现在在油灯或提灯的映照下,看起来憔悴、虚弱、脸颊凹陷。

  这位中校在公共场合的举止还是和往常一样,总是能轻易地把自我调侃式的幽默及坚定的掌控力配合起来。但是在私底下,当他和克罗兹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话就比较少,也不怎么笑,经常不专心而且有点可怜。事实上,克罗兹为忧郁症所苦的征兆已经很明显了。有时候这情形就像是对着一面镜子看自己,只不过从镜子回瞪他的那张忧郁的脸,是一个标准的英格兰绅士,而不是默默无闻的爱尔兰人。

  十二月三日星期五,克罗兹在霰弹枪里装上弹药,然后独自一人走上惊恐号和幽冥号之间那条冰冷、黑暗、漫长的路。如果冰原上那只东西要抓他,克罗兹想,即使再多几个带枪的人陪他,结局也不会有多大改变。约翰爵士的情况不就是这样吗?

  克罗兹安全抵达幽冥号。他和费兹坚讨论当下情况:船员们的士气、他们希望能举行礼拜的请求、罐头食物的状况、圣诞节过后随即实施严格食物配给的必要。他们意见一致地认为,在下个星期天举行联合礼拜可能不错。因为船上没有牧师,也没有自封的传道人,在今年六月以前,富兰克林一直身兼这两种角色,所以两位船长都要讲一篇道。克罗兹讨厌这件事更甚于去看码头区的牙医,不过他知道这势在必行。

  船员们的情绪正处于危险状态。克罗兹的执行长爱德华?利铎中尉说,惊恐号的船员们现在开始流行使用在夏天时射杀的白熊爪子与牙齿,来制做项圈及神秘饰品。厄文中尉几个星期前跟他报告说,沉默女士已经躲到船首的锚缆收置间,而船员们也开始省下一些兰姆酒及部分食物配额放在底舱,仿佛要献贡给一个女巫或圣徒,希望她或他能在降灾的神祇面前为他们说些好话。

  “我最近一直在想你的舞会(ball)。”克罗兹站起身来准备要离去时,费兹坚说。

  “我的卵蛋(ball)?”

  “我是指你们和裴瑞在冰里过冬时,侯普纳办的那场大威尼斯嘉年华。”费兹坚继续说,“那时你扮成黑人随从。”

  “那又怎样?”克罗兹边问边把保暖巾缠绕在脖子和头上。

  “约翰爵士有三大箱的面具、衣物、戏服。”费兹坚说,“我在他私人收藏室里发现这些东西。”

  “真的吗?”克罗兹很惊讶。这个爱说话的老人一个星期主持六次礼拜(如果可以的话)也不嫌多,而且他虽然常常大笑,却似乎从来听不懂别人的笑话。他应该是探险队的总指挥当中,最不可能像渴望成为演员的裴瑞那样,把一箱箱轻佻的戏服装到船上。

  “那些东西很老旧。”费兹坚证实克罗兹的想法,“很可能是裴瑞和侯普纳的,二十四年前被冰冻在巴芬湾时,你很有可能就是从这些箱子里挑选戏服,里面少说也有超过一百件破旧衣物。”

  克罗兹站在约翰爵士原先的舱房门口,准备要走。他希望费兹坚能快点讲到重点。

  “我想也许我们可以在近期内为船员们办一个化装舞会。”费兹坚说,“当然,不像你们那次大威尼斯嘉年华那么盛大,因为有那只……讨人厌的东西……在冰原上,不过还是算一种消遣。”

  “或许吧,”克罗兹说,用语气传达他对此不太热衷。“等星期天举行过可恶的礼拜后,我们再来讨论这问题。”

  “是的,当然。”费兹坚很快地说。他一紧张,咬着舌头讲话的习惯变得更明显。“我要派人护送你回惊恐号吗?克罗兹船长?”

  “不,你早点休息吧,詹姆士。你看起来很疲倦。我们都需要保留力气,才能在星期天好好对全体船员讲道。”

  费兹坚礼貌性地笑了笑。克罗兹觉得那表情很虚弱,有点让人不太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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