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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物语2_裟椤双树【完结】(40)

  她想了想,说:“因为画里那个男子的背影。每次看到这幅画,我都会想起那些荒唐的‘梦’,抱着这幅画,便觉莫名的安全。”她眨眨眼,瞪了梁山伯一眼,又道:“好吧,你可以继续笑话我,甚至说我有怪癖。”

  “睡觉吧,祝同学。”他放下书,起身扯过被褥,铺在前头。

  “啊?!”祝英台噌一下跳起来,“我跟你都在这里睡觉?不不,我还是回琴房去。我不习惯跟人一起睡的。”

  “灯油已快燃尽,黑灯瞎火你如何回琴房?”他边说,边把那碗水拿过来,放在被褥中间,“我也不习惯与人分床而眠,但今夜情况特殊。以碗为界,你我各不相干。”

  说罢,他走到被褥另一边,以书为枕,和衣而卧,很快打起了鼾。

  看着那干净的瓷碗,与那大半碗清澈如镜的温水,祝英台忍不住端起来喝了一口,薄荷叶的清香充盈于唇舌之间,十分美妙。

  她把碗放回去,也小心翼翼地躺到松软的被褥上,一想到背后有他,心中便是一片宁静。

  “梁同学。”她轻轻喊他。

  “唔。”隔了许久,他应了一声。

  “就知道你没睡。”她抿嘴一笑,“你说那个背影,真的只是我的梦么?”

  “随便吧。”

  “对不起。”

  “为何对不起?”

  “把你一个堂堂男子汉跟我稀里糊涂的荒唐梦扯到一起。”

  “哦,以后不要了。”

  “我想啊,要是真有那个人的存在就好了,我没别的意思,只想亲口跟他说声谢谢。”

  “睡吧。”

  夜色阑珊,月懒人静,那白色瓷碗停在他二人之间,光彩流动,婉转如梦。

  8

  “你怎么好意思躲在这儿偷听一夜!”梁山伯靠在书架前,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略带倦容的脸上,“还不出来!祝英台早走了!”

  被褥上那个瓷碗骨碌碌转动起来,一阵白烟腾过,碗千岁伸了个懒腰,以牙还牙道:“你 怎么好意思不承认你就是那个背影!”

  “你明知这样做只会徒增麻烦。”梁山伯皱眉道:“我就快离开了。既然她以为是个梦,那就让她永远这样想吧。”

  “随你吧。”碗千岁耸耸肩,盯着他的眼睛,笑,“看看你,好一幅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其实,你不也还睡着么。”说完,他转身欲走。

  “此话何解?”梁山伯叫住他。

  “再过十天,你就有肉芝可吃了。”碗千岁拍拍他的肩,并不下面回答他,只说:“以后做了人,只怕会有更多的梦要做了。”

  说罢,他往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说:“那丫头既然说想感谢你,这十天时间,你不妨了她个心愿吧。”

  了她的心愿?

  梁山伯愣在那里。他认识她十年,十年前,若非她从火炉前将画卷抽出,善加保护,他何以能有今日?

  可惜,他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画中妖,法力微小,连人形都化不完整。他不是不想转过身,而是他根本没有正面,他所能化成的,是接近人的形态,就是一个背影。

  这样的生命,有什么意思?

  难道就要这样,永远留在祝家,保护这小女娃不被人伤害,然后祈祷不要再有被人扔进火炉化成灰烬的一天?

  不行。绝对不行。变成人吧,有血有肉地存在着,不用担心被烧掉,不怕修道之人的追捕,就算死了,灵魂还能转世轮回。变成人,是所有妖怪的追求,不是么?

  还有十天,他就能得偿所愿,还想那么多做什么,高兴地接受这场来之不易的改变吧!

  他闭上眼,深呼吸。

  可是,为何一闭上眼,就看到一个蜷缩在废屋里的小小身影。

  耳畔还有她聒噪的声音——

  “谢谢你。”

  “干吗不吃肉,你又不当和尚!”

  “我只想亲口跟他说声谢谢。”

  良久,他睁开眼,走出万卷库。

  9

  这几天,全书院的人都发觉,梁山伯跟祝英台的关系亲近了许多,这个生性孤僻的梁山伯,居然很耐心地教祝英台功课。怪的是,老师教的句子,祝英台从来记不住,可换梁山伯一教,她偏就能过目不忘。而梁山伯也不再拒绝她的好意,午膳时,她把自己碗里的好吃的全堆到他碗里,他也照单全收,吃得一点不剩。

  围棋课上,别人都在棋盘上斗得你死我活,生活输了被老师罚付出抄书。梁山伯的棋艺历来无人能及,可当对手换成祝英台时,他局局都办输,抄书抄到手软。可是,祝英台是出了名的臭棋,人尽皆知。山伯让棋,又成了空山书院里的一大八卦。

  饵三娘看在眼中,抓了碗千岁来问,却也没问出个名堂。只能感慨,年轻人的世界,她这把年纪,已然不能理解了。

  “梁山伯!”这一日,天气晴好,晚霞绚烂,祝英台站在万卷库的窗前,大声喊他的名字。

  他从书本后抬起头。

  “谢谢你!”

  “我做了什么?”他埋下头,继续看书。

  “教我功课,不拒绝我的好意,还有下棋时,你次次让我。如果我落在别的对手手里,老师可能会让我把整个万卷库的书都抄一遍吧!”她嘻嘻笑。

  “这样啊。”他会心一笑,“好吧,我接受你的谢意。”

  她笑得灿若云霞。这样的笑容,在她之前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出现过。

  十天,还剩两天。

  翌日清晨,一辆马车匆匆而来,停在空山书院外,祝家的管家老齐跳下车,快步跑进了书院。

  他带来的消息很坏,祝老爷病重,希望祝英台尽快回去。

  不走也得走。

  与饵三娘道了别,祝英台抱着她的画,走在出书院的路上,边走边回头。

  现已是上课时间,书院空得只剩几片偶尔从空中飘过的落叶。

  他是不可能来送她的,他那么爱读书。

  祝英台最后一次回头时,蜿蜒的青石路上,一个人匆匆而来,被风扇起的衣角像蝴蝶振动的翅膀。

  她愕然地看着赶来的梁山伯。

  “送你的。”他递给她一本纸簿,正是那天她答不出的问题,他偷偷写下答案给她看的那本。

  她转愕然为惊喜,抱着簿子道:“谢谢。”

  他脸上无喜无悲,说:“快上车吧。”

  她爬上车,又从里头钻出脑袋,看着他,突然问:“万一我回不来念书了,你能来祝家教我功课么?”

  他想说这不可能,可开口却变成:“好。”

  有时候,某些人的眼神足以击败你任何的拒绝。

  她高兴坏了。

  “梁同学,保重。”

  “祝同学,保重。”

  马车向前,尘土飞扬。她不甘心地又钻出头,雾般的尘埃里,她看到他的背影,像朵云似的,飘进了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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