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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都不是天使_西岭雪【完结】(12)

  “起这么早?或者根本就没睡?”他打了一个笑符号后开始投石问路。

  我诚实地回答:“没睡,失眠。”

  我在网上一向诚实。有些人上网是为了变换身份玩神秘,而有些人上网则恰恰相反,是想恢复真实的自己,说一会儿真话。我,属于后者。

  论坛使人与人的交往变得单纯。我渴望对话,真正的心灵的交流。

  “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

  咦,跟我玩《木兰辞》?投桃报李,我回之以《诗经》:“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式微式微,良人胡不归?”

  正是棋逢对手。我兴致大长,转守为攻,决定逗一逗他。“既见良人,云胡不喜。我现在好多了。”

  对方打出一连串惊叹号,问号,省略号,做奄奄一息状。

  噩梦的阴影散去,我对着屏幕大笑,问他:“吓到你了?”

  “晕。”

  “老男人贫血?”

  “招架不来。小女子风紧,老男人扯呼。”

  我才不肯放过他。“煽风点火的可是你呀。大风起兮?”

  “哈哈,这叫班门弄斧,请君入瓮。你若果然有随风聚散那么乖巧,该做低眉顺眼状,焉可如此伶牙俐齿?”

  “是你风势不够强嘛。罢罢罢,随风聚,随风散,散了。”

  “别,别。”轮到他留我了,“老男人加紧风力,借了芭蕉扇来了。”

  “铁扇公主是你近邻?”

  “非也非也,与牛魔王一面之交而已。”

  这样子半真半假半古半白地扯着闲话,时间过得好快,两个人你来我往地耍花枪,不知不觉已经东方大亮,月落星沉。

  我打下最后一句“天亮了,我们该睡了。”断线下网,心里有种懒洋洋的快乐。

  窗外远远地传来鸡啼声。哦,又是一天了。

  鸡啼第一次让我感到有生气。生人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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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节:他问了我一个问题(1)

  泮坑神庙前他问了我一个问题

  A

  泮坑神社。

  氤氲缭绕的烟香与沉郁凝重的钟声在青翠蓊葱的山林间回荡。盘旋的山路石阶上有断腿的老人在乞讨。戴墨镜的算命先生摊开了周易八卦招揽生意。路边摊的假翠玉镯子十元钱两个。请勿吸烟的牌子下围着许多人公然烧纸。朱漆剥落的庙门大开着,出出进进的人个个手里拿着张黄纸条,是求的签吧?

  一切都夸张而不真实。

  卖茶水的老伯坐在树墩雕刻的豪华茶案前,用手工紫砂壶冲泡劣质的乌龙茶叶,五块钱一壶卖给客人解渴。拉开的是功夫茶的架势,高山流水,春风拂面,关公巡城,韩信点兵,那么辛苦挑上山的白开水毫不吝惜地泼泼溅溅,有种近乎残忍的快意与潇洒。

  仿佛一场华丽缘。

  茶商与茶人之间是一场华丽缘;

  神与香客之间是一场华丽缘;

  嫖客与妓女之间是一场华丽缘;

  乞丐与施主之间是一场华丽缘。

  我与吴先生、秦小姐与陈胖子、夕颜与秦晋、阿容与乾仔之间,都是一场浮花浪蕊的华丽缘。

  我们一行八人:吴先生载着我,又捎上了阿容和乾仔;秦小姐则拉上她的老相好——嘉玮纸业的老板陈胖子做司机,载着夕颜和秦晋:一是为了给秦晋接风,二则纯是秦小姐的排场——她把夕颜当贴身丫头,一时半刻都离不开,逛街购物都要夕颜替她还价。

  八个人,自自然然地分成四对,浩浩荡荡开进山里来。拜神是借口,游戏才是大节目。

  我们都是夜的宠儿,少有这么早起床,在大太阳下活动的。但是精神兴致倒也都还好,比着看谁的体力最健,第一个冲上山去。

  我不能不留意夕颜与秦晋。他们两个并不大交谈,可是自自然然地走在一起,并肩齐步,落在人群最后,有种说不出的默契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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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节:他问了我一个问题(2)

  这使我妒火中烧,而不便发作。

  吴先生交了香火钱,问我:“要求签吗?”

  “不,这些事,好的不灵坏的灵,我才不要自寻烦恼。”

  “有智慧。”吴先生赞我,“很少女孩子像你这样看得明白。”

  “但是,我要为你祈祷。”我回给他甜蜜的一笑,十分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开始祈祷。“神明在上。小女子初到贵地,请多关照。保佑我平安,顺利,发财,心想事成……”

  转念想到明明承诺了要为吴先生祈福的,当着神的面撒谎毕竟不妥。于是又补上一句:“也保佑吴先生一路顺风,早日归来——回来后别忘了找我。”

  神在香烟弥漫间悲天悯人地微笑着,有种飘然欲飞的生气,眉眼依稀在动,雍容庄严。

  每当有人往捐款箱里扔进一张面额不等的票子,和尚就会敲一下磬作为祝福和接纳。他们是神的代言人,代理一切送得起礼走得起后门的祈福人。

  阿容求得一张下下签,心情十分郁闷。

  秦小姐说:“拿到香炉那边,念几句烧了,重求一个不就得了?”

  阿容依计而行,可是连求三次,都是下下签,脸色渐渐青白,求助地看着乾仔,小声问:“为什么?”

  是真的惊惶,但不无撒娇的味道。烟花行当的女子,说什么都像是在撒娇。

  乾仔只是无心:“一张纸而已,何必信它?”

  我从他们身边经过,隐约听到阿容哀怨的声音:“可我问的是我们的将来……”

  我们?还将来?我暗暗摇头,这样的蠢问题也要去问神?问我都已经可以清清楚楚回答她:你们两个,逢场作戏,稍纵即逝,没有将来!

  谁和谁又是有将来的呢?

  这青春亮丽的八个人,光鲜的外表,时髦的打扮,快乐的笑脸,还有媚眼与狎昵,都只是浮光掠影而已,哪里有什么将来?

  聪明的,抓住这一刻尽情欢娱已经是不负我心;蠢的,如阿容,心心念念记挂着将来,那就连这一刻也不曾真正享受。

  娱乐场所的红男绿女,今日聚明日散,萍花行踪,露水姻缘,最要紧的一条游戏规则便是:不动真情。

  谁动了真情谁输!

  有道士走过来要为我打卦。

  我笑着挥手:“我的命硬,注定克父克夫克子,不用算都知道。”

  道士不言,只细细地对我打量。

  我反而心虚起来,收起嘻笑,问他:“道长看到了什么?”

  “诅咒。”

  仿佛有炸弹“砰”地投向身后空地,我竟然本能地回头,怀疑是不是有人跟在我身后,被窥破天机的道士看到。

  那个女人,恶毒地向我们一家三代施咒的女人,她可站在我身后,喃喃不绝,七窍流血?

  “是什么样的诅咒?”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打颤,对着吴生虚弱地一笑,“我想和道长聊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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