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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前我是你_西岭雪【完结】(37)

  我闭上眼睛,尽情地流下泪来,却并不完全是为了宋词。

  再睁开眼时,楼下林荫路上的主角已经换了一对年轻人,身影十分熟悉。

  我仔细地辨认,发现是王朝的保安阿清和茶水小妹。在王朝同他们分别还没有半天时间,这么快,又在这里遇上了?

  只见他们两个走在甬道上,小妹似乎很虚弱,举步维艰,阿清吃力地扶着她,不住示意让她伏到自己背上去,小妹不肯,羞红了脸百般挣扎。

  我想起他们上午跟我借钱的情形,约略猜到发生了什么,忙向苏君打一个招呼,急急赶到楼下去,假装无意中遇上的样子,笑着说:“是你们?来医院看病?要不要搭我顺风车?”

  阿清看到我,脸上忽然涨红,嗫嚅地说:“唐小姐,是你。”

  “一天碰到两次,也算有缘了,来吧,我送你们一程。”

  我本来以为他们会要我送他们回宿舍,可是小妹居然说去“王朝”。我惊讶:“你还要上班?不需要休息?”

  “就是想回大厦地下室休息。那里条件比宿舍好得多。”同一天里,她已经是第二次这样说。

  我恻然,干脆帮人帮到底:“不如这样,我送你去宾馆吧,反正包间里两张床,只有我一个人住,再说,也可以帮忙照顾你。”

  小妹大惊:“那怎么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互相帮忙嘛。你不是也帮我倒过茶?”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我不由分说发动车子,因为自觉罪孽深重,特别希望有机会做出补偿,故急于助人为乐,“如果你不过意,等身体养好了,帮我洗洗衣裳吧。我最怕洗衣裳,尤其是那些真丝,又不能用洗衣粉,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全要送到干洗店,可是又怕被洗坏了。”

  “那个我知道,真丝要用洗发精洗才不会皱。”小妹羞涩地笑了,“我还会做饭。”

  “那多好!等你病好了,我就有口福了。”

  可是到了酒店门口,小妹又迟疑起来:“唐小姐,还是不要了,好贵的。”

  我只得使出最笨的办法说服她:“没关系,你知道,我包了这房间,一个人住是那么多钱,两个人住也是那么多钱,这段日子,我一直一个人住在这里,其实很吃亏的。”

  “是这样啊。”小妹动摇起来。

  我趁热打铁:“就是啊,你来了,还可以陪我说话聊天,我不知多高兴呢。你知道,我是第一次来北京,谁也不认识,每天闷在宾馆里,都快不会说话了,巴不得有人可以陪我呢。”

  好说歹说,终于劝动她跟我上楼。整个过程,阿清一直默默跟在后面,可是他看着小妹时那专注关切的眼神胜过千言万语。

  直到小妹睡熟了,他仍然紧紧握着她的手,不错眼珠儿地盯着她,许久,眼圈渐渐红了,可是大眼睛眨呀眨的,不肯叫眼泪掉下来。

  短短数小时内,我已经是第三次看到大男人哭泣。今天是什么日子?好像天下男人忽然间都成了情种。可是只有我,却不得不在今天立下重誓,从此告别真情。

  拍卖会

  投标会那天,我还是去了,坐在主席台上权充摆设。

  玉饰展已经闭幕,模特儿的表现很出色,为宣传出力不少。因此来参加投标的人挤满会场,投标人一次次举起标牌,错落有致,最宏观时,可以有整排人同时举牌。

  拍卖师十分兴奋,因为每次成交都意味着他又得到百分之十的红利。所以他看起来要比我开心得多。

  也好,有别人紧张卖力,我乐得轻松,放任心猿意马云游四海,东瞻西顾。

  这时候正在拍卖的是一只玉鹰。

  拍卖师背熟功课,口若悬河:“这件玉鹰我们有理由认为它是商代古玉。稀世珍宝。同《红楼梦》里的贾宝玉相反,它是一块绝对的‘真宝玉’……”

  台下有笑声响起。

  拍卖师得了鼓励,更加起劲:“商代人认为,鹰即祖先,对鹰极为崇拜。《诗经》中说:‘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就是说商是鸟的后裔。这块玉,青黑如墨,触手生温,有金石之声,油脂之润,也许,正是《诗经》里说的那‘玄鸟’……”

  笑声更响了。

  有人开始举牌,起价三十万,很快叫至二百三十万,牌子犹有高举不落之势。

  拍卖师的声音近乎变调,叫出新价目时完全控制不住音量。

  但是不会有人认为他失态。从来都是这样,天大地大,钱的声音最大。

  也不是没有普通点的玉器,都摆在外厅的展台,新疆的和阗玉,陕西的蓝田玉,河南的独山玉,辽宁的岫岩玉,还有缅甸、老坑等地产的新玉饰品都有,价格在几百元至几千元不等,雕工和质地也都上乘,但是价值当然不能与古玉相比。

  凡是玩玉的人都知道,古玉留传在人间的数量只会越来越少,而且年代越久远的就越稀有,现在虽然可能觉得买得贵了,但是只要眼光准,顶得住,将来一定会增值。这,就是令大量的藏玉人勇往直前毫不怯价的主要原因了。说穿了,还是一个钱字。

  李培亮坐在我旁边,十分兴奋,不住说:“唐老板听到这消息一定很开心。这次拍卖会,哪怕单是为了卖这鹰也值了。唐诗,你猜谁会最中获胜?”

  “谁钱多谁胜。”我说了一句废话。

  李培亮笑:“不愧是大小姐,视金钱如粪土,完全不计得失。”

  我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过不在乎,难免给人拿大牌之感,赶紧补救:“一切只因为有你主持大局。你说呢?你认为谁会获胜?”

  “我说是左排二号那位,那是个左撇子,通常左撇子做事特别固执。”

  “是吗?怎么我没注意到?”

  “你看他举牌子的样子,多突兀!人家都是右手表决,只有他,是左手举牌。”

  左撇子?我又想起宋词。宋词也是左撇子。如果她坐在这里,也一定是左手举牌,好像一排树中量错尺寸栽偏一棵……

  咦,等一等!电光石火间,我似乎想到什么,可是一下子牵扯不清。左撇子,左撇子和这案子有什么关系呢?

  “唐诗,你去哪里?”身后传来小李惊愕的声音。

  我顾不上交待,只丢下一句:“我出去打个电话。”匆匆跑出会场。

  左撇子!我明白了!一直以来,我始终忽略了一个关键,只想到宋词患帕金森症无力杀人,却没想到她同时还是一个左撇子!

  电话打给苏君。

  “苏先生,宋词是左撇子!”

  “唐小姐,是你?”苏君的声音充满喜悦,我一听即知道宋词已经苏醒。“唐诗,我看到报纸,知道今天是你的大日子,祝你成功。”

  “宋词是左撇子!左撇子!”我翻来覆去,只会说这一句。

  “是,我知道宋词是左撇子,那又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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