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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前我是你_西岭雪【完结】(42)

  小李冷不防暖玉温香抱了满怀,立刻激动起来,手足无措,呆半晌,终于想起电影中常见镜头,于是腾一只手出来轻轻拍抚那受惊的美人,口里还哄着:“没事了,现在没事了。”

  我用手背擦擦鼻子,叹为观止。这才是真正活色生香的女子,刚刚脱险已经忙着表演笼络手段。

  元歌到这时候好像才看到我,走过来伸出双手说:“唐诗,谢谢你,我真想死你了。”

  我以为她要同我握手,刚刚迎上说一句“小意思”,却已经被她紧紧抱住,倒被这份热情弄得心酸起来,于是现学现卖,也仿佛李君那样将一只手拍着怀中可人儿的背,连声说:“没事了,都好了,没事了。”

  小李问:“是回家还是先大吃一顿?”

  “回家!”元歌毫不犹豫地说,“我在里面关了那么多天,要赶紧除除秽气。”

  一张临时支起的床,一只旧冰箱紧挨着茶几,每次开冰箱门时要把茶几挪开,关了门再挪回去;一张旧书桌同时也是梳妆台,上面摆满各式高档化妆品,单口红就有十几管,CD兰蔻雅诗兰黛都有,包装娇艳而华贵,主人几日未归,上面落满灰尘,有种颓废的美;一个木的洗脸架上面搭着毛巾,看清了,也是名牌;衣柜是那种可折叠的简易塑料品,猜想里面的内容也一定相当精彩。

  这就是元歌的租屋。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我绝对不会想到如此艳若桃花的一个天使是从这样简陋的地方打造出来的。

  忍不住地觉得鼻酸,在这一刻,我原谅了她以往所表现出来的所有的势利以及对金钱过于强烈的渴望。

  元歌抱了浴巾去公共浴池除秽气,小李兴致勃勃地布置餐桌,我顾自开了冰柜取出红酒斟了一杯,走到阳台上看风景。

  楼下有孩子在打球,笑声一阵阵传上来。我忽然觉得寂寞。

  蚀骨的寂寞。

  我知道有一段故事在没有开始的时候就要结束了,而另一段故事却在尚未准备好的时候便要开始。

  镜花缘。

  所有不能成真的绮梦都是镜花缘。

  可是我甚至连一朵镜中的花儿也没有。

  元歌追到阳台上来,手里也拿着一杯酒,晃呀晃的,如同她不安定的眼波荡漾。

  我问:“有话对我说?”

  “有件事问你。”

  “你问。”

  “小李……”她看住我,妖媚地一笑,如狐,“可是你男朋友?”

  我惊讶地看着她,她的眼睛亮闪闪的,亦如狐,一头长发湿淋淋地披在肩上,处处都像狐。

  “元歌,”我慢吞吞地开口,“我以前跟你说过的……”

  “说你爱上了一个望尘莫及的男人嘛……”元歌打断我,更加狐媚地笑,“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谁知道这段日子有没有改变呢。”

  楼下传来喧哗声。

  有个孩子射门成功了,有人在笑,有人在叫,声音好像从很远很远的童年传来。无忧无虑的童年。童年,有个男孩送给我一个木灯笼,他说:“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要!”

  一百年不许要,可是三百年呢?

  宋词和元歌,是我梦中的人,从小到大的伴侣,我们认识已经有整整三百五十年了。然而,三百五十年前,香儿不了解吴应熊,三百五十年后,元歌也无法了解我。

  她还在絮叨:“你这样落寞,一副失恋的样子,不是为了小李吧?”

  我举起杯一饮而尽:“其实,如果你看中了他,他是不是我男朋友,你都一样会追的吧?”

  “可是如果不是,我会更加心安理得些。”她回答,有种理直气壮的诚实。

  我失笑,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不是。”

  “很好。”她转身欲走。

  我叫住她:“再告诉你一个秘密。”给她一点鼓励,“小李其实不是一般打工仔,他家里,在琉璃厂有两处铺面,是个殷实之家。”

  “真的?”元歌笑了,“真是意外之喜!”一甩长发,一阵风样地飘走了。

  我没有回头,依然望着楼下的孩子出神,射门的英雄被他的同伴抬起来沿着小操场游行,其余的几个在一旁呆呆看。胜负已分。

  这也是缘分。

  他们有踢一场球的缘,而我,有观一场球的缘。

  一切,都是注定的吧?

  宋词和苏君,元歌与小李,我的出现,也许就是为了成全他们。如今,她们各自找到自己的缘,我,也就功德圆满,合当隐退。

  刚刚想到宋词,就听到门铃响,接着是元歌高八度的叫声:“唐诗,你看谁来了?!”

  是宋词,她和苏君一同出现在元歌的面前。两人许久不见,立即紧紧拥抱在一起,看到她们那亲热的场面真令人难以置信不久之前她们还是不共戴天的敌人。

  拥抱完了,又彼此慰问,互相交换受审感受,说个没完没了。元歌眉飞色舞地向我们描绘她每天受审时如何向警员抛媚眼,弄得那新来的小警察坐立不安,几乎忘记做笔记,逗得我们哈哈大笑,一边调侃小李:“元歌是把火,走到哪儿烧到哪儿,你可要看小心了。”

  小李脸红红的,十分忸怩:“吃水果吧。”

  茶几上果然已经摆满了各式茶点,水果沙律。元歌和宋词两个,笑嘻嘻地勾着手,大快朵颐。小李反客为主,率先举起杯来:“唐诗,整件事你居功至伟,敬你。”

  “对,我们敬唐诗一杯。”

  三只血红的酒杯轻轻碰撞在一起。唐诗、宋词、元歌,三种永不能融和的文体,合奏了一首祝酒歌。

  我望向冥冥之间,心底长长嘘出一口气,自己同自己讲:“吴应熊,现在你该瞑目了,你的一妻一妾如今终于和睦相处,执手言欢,你老人家功不可没,寿终正寝吧。”

  “现在,开始开会。”宋词说。

  我一愣,元歌已经替我问出心中所想:“开会?开什么会?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

  “你是没事了,可是不等于案子结了。”宋词轮流地望着我和元歌,“我们怀疑,案子可能有了新的进展。”

  还玉

  宋词转向我,“昨天,你去警局,我去陪护小妹,见到一个人。”

  “阿清?”

  “不,不是阿清,是张楚。”

  我的心立即停跳。张楚?哦,对了,昨天他也在医院的,陪他太太做检查,他们遇上了?

  宋词说:“我和张楚聊了几句,决定一起去看小妹,她睡着,一直说梦话,声音很恐怖,不住念着一个人的名字……”

  “我知道,是秦归田。”

  我将小妹住在宾馆里每夜梦魇的情形说给大家。

  宋词点点头,问:“那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会一直喊着秦乌龟的名字呢?”

  “很简单,她是第一个来到案发现场的人,看到秦归田的尸体,受了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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