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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神_天下霸唱【完结】(15)

  孙小臭儿双掌一合,满脸奸笑地说:“多少钱才卖?您这是骂我啊,俗话说红粉配佳人、宝剑赠英雄,旁人给多少钱我也不卖,这是我孝敬您的,分文不取、毫厘不要,刘爷您能收下,就是赏我孙小臭儿的脸了。”

  刘横顺是火神庙警察所的巡官,成天跟孙小臭儿这样的人打交道,知道这小子怎么想的,无非是通个门路,将来犯了案子行个方便,有心把孙小臭儿撅回去,却又舍不得这只宝虫,只好接过来放进随身带的铜拉子,请孙小臭儿出去喝酒,等于两不相欠,没白拿他的东西。

  孙小臭儿高兴坏了,倒不缺这两口酒喝,干他这一行的,能跟缉拿队的飞毛腿刘横顺坐在一个桌上喝酒,简直是祖坟上冒了青烟,虽说他都不知道自家祖坟在什么地方,该冒也还是得冒,今天喝完了酒,明天他就能满大街吹牛去了。二人一前一后出了警察所,找到附近一家连灯彻夜的二荤铺,刘横顺是里子面子都得要的人,他也觉得在这儿吃饭有点儿寒碜,对不住前来献宝的孙小臭儿,可是一来这深更半夜的,大饭庄子已经落了火,二来他兜里没什么钱了,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能这么说,还得跟孙小臭儿客气客气:“你来得太晚了,咱就在这儿凑合喝点儿,改天请你上砂锅居。”孙小臭儿知道砂锅居乃京城名号,砂锅白肉是招牌,天津城也有分号,他长这么大没尝过,可是他也得拣几句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话,别让刘横顺小瞧了,就说:“喝酒得分跟谁,咱俩来二荤铺就足够了,君子在酒不在菜。”刘横顺一听这个孙小臭儿可真会抬举他自己,于是不再多说,点了两大碗拌杂碎,少要肝儿、多要肺,再单点一份羊血拌进去,撒上香菜、辣椒油,又打了一壶酒。二荤铺的老板一边切杂碎一边看着纳闷儿,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火神庙警察所的巡官怎会请这个臭贼喝酒?

  刘横顺的心思没在吃喝上,他从怀中掏出拉子看了又看,不住口地赞叹。孙小臭儿有瘾没量,三杯酒下肚,话匣子可就打开了,连吹带比画,将宝虫的来历给刘横顺详细讲了一遍:

  就在刚才,距离火神庙不远的老龙头火车站出了一桩怪事。说起天津卫的老龙头火车站可不是一般的地方,清朝末年庚子大劫,义和团曾在此大战沙俄军队,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据上岁数的老辈人说:义和团按阴阳八卦设坛口,按“天地门”排兵布阵,上应三十六天罡,下应七十二地煞。义和团在天津大仗小仗打了一百单八仗,头一仗就在老龙头,旗开得胜,最后一仗打在挂甲寺,全军覆没。老龙头这一仗的阵法应在“开”字上,是天罡主阵,参战的又是“乾”字团,因此出师大捷一顺百顺,杀得俄军晕头转向。挂甲寺的阵法应在“合”字上,是地煞主阵,领兵的义和团大师兄孙国瑞是属龙的,主水,水克火,木克土。一来五行相克,二来犯了“挂甲寺”这地名,甲都挂上了还怎么打仗,所以丢盔弃甲,兵败如山倒。

  老龙头一带在庚子大劫中完全毁于战火,到后来几经重建,才有了如今的火车站。站前挺热闹,过往的旅客进进出出,说出话来南腔北调,什么打扮的也不奇怪,人多的地方就好做生意,因此这一带做买的做卖的、推车的挑担的络绎不绝。为了争地盘抢买卖,打架的天天都有,地面儿复杂、治安混乱,行帮各派的势力犬牙交错。有的是偷抢拐骗、瞪眼讹人的地痞无赖。当地将拉洋车称为“拉胶皮的”,就连在火车站前拉胶皮的也没善茬儿,聚在一起欺行霸市,一个个黑绸灯笼裤,脚底下趿拉洒鞋,光膀子穿号坎儿,歪戴帽子斜瞪眼,专宰外地旅客,钱要得多不说,还不给送到地方,跟你要两块钱,带你过一条马路,转给另外的胶皮五毛钱,让他们去送,自己白落一块五,敢多说半个字,张嘴就骂、举手就打,谁也惹不起,这就叫“一个山头一只虎,恶龙难斗地头蛇”。车站后边的货运站,是各大脚行干活的地方,相对比较偏僻,但是脚行和脚行之间也经常有争斗,争脚行可不是小打小闹,卖苦大力的为了抢饭碗,往往会打出人命。因此老龙头火车站的警察比别处多上十倍,天津城一般的警察所,顶多有十几二十个巡警轮值,老龙头警察所不下两百人,巡官叫陆大森,麾下两个副手,分成三班弹压地面儿,就这样也管不过来。

  今天前半夜,铁道上巡夜的跑到老龙头警察所报官,说在铁轨上发现一口大棺材。巡官老陆急忙带人过去,见一口漆黑的大棺材横卧于铁轨之上,棺材一端高高翘起,四周挂了泥土,还潮乎着呢,可能刚从坟里掏出来。棺板虽未腐朽,但从样式上看,应当是前朝的东西,而且十分厚重,并非常见的薄皮匣子。老龙头火车站后边很荒凉,上百年的古坟不少,估计是贼人偷棺盗宝,遇上巡夜的扔在这儿了。先不说里头有没有陪葬,民国年间棺材也值钱,旧棺材刨出来打上一层漆,还可以再往外卖,价格也不低,赶上好木料,那又是一笔邪财,有的棺材铺专收这路东西。另有一个可能,这是脚行的人所为。脚行扛大包卖苦力,平日里“铺着地、盖着天、喝水洗脸用铁锨、睡觉枕着半块砖”,都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主儿,为了抢这个饭碗,经常打得你死我活,有时也跟官面儿过不去,在铁轨上扔个死猫死狗死孩子什么的恶心人,以前发生过类似的情况,不过扔棺材的还是头一回。警察所还得往上报,不过报上去之前必须开棺,看是否有杀人害命的借棺抛尸,查明了情况,填好了单子才可以往上报,当时的制度如此。

  巡官老陆是个迷信的人,见了大黑棺材连叫倒霉,一个劲儿地吐唾沫,心里头别扭就不提了,可又不能置之不理,和手底下人一商量,棺材一直横在铁轨上不成,先抬到火车站警察所再说。在场的巡警都不愿意黑天半夜抬棺材,太晦气了,再者说来,谁知道棺材里的主儿什么脾气?惹上冤魂如何是好?因此你推我让,谁也不肯伸手,只好叫来十几个在脚行卖苦力的脚夫,让他们带着木杠、绳索过来抬棺。脚行的苦大力惹不起警察,顶多在背后使坏,可大半夜的被叫起来抬棺材,搁谁也不愿意,免不了满口怨言百般推脱。当巡警的没多大本事,欺负人可有一套,见这帮脚夫磨蹭了半天不动地方,有个警员上去给了脚夫把头一个大耳刮子:“你还想在这儿混饭吃吗?让你抬棺材是瞧得起你,棺材、棺材,升官发财,你都升官发财了,还你妈不识抬举?”一众脚夫敢怒不敢言,也没有二话了,七个不情八个不愿地动手捆住棺材,搭上三根穿心杠,足蹬肩扛一齐较劲,将棺材抬到老龙头火车站后边的警察所。

  打发走脚行的苦力,一众巡警对着棺材发愣,按规矩必须开棺查验,可这黑更半夜的谁敢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在一筹莫展之际,有人出主意去找孙小臭儿,这个贼是吃臭的,整天跟老坟中的死人打交道,让他开棺正合适。当即去了几个巡警,孙小臭儿正在破庙中睡觉,瞧见“呼啦”一下冲进来好几个警察,凶神恶煞一般,还当自己偷坟掘墓犯了案,蹦起来想跑,那能让他跑了吗?平时是不愿意抓他,嫌这个钻坟窟窿的土贼身上晦气,怕脏了手。如果说真想抓他,再长两条腿他也跑不了。有人上去一把扯住了孙小臭儿的脖领子,拎过来不由分说先赏了俩大耳刮子,打得孙小臭儿天旋地转,顺嘴角流血,一下就蒙了。一个膀大腰圆的巡警跟拎个鸡崽子似的,将孙小臭儿拎回了火车站警察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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