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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灵之书_[美]H.P.洛夫克拉夫特【完结】(301)

  所以,秋天披着神秘的落日余晖的群山中,我们都在这里了——老斯克利波尼乌斯身着他的托加·普莱泰克斯塔长袍,夕阳金色的光芒照在他闪亮的秃头以及长满了皱纹的凶狠的面孔上;巴尔布提乌斯的头盔和胸铠闪闪地反射着光亮,他双唇发青、沉默的紧闭着,能看得出他在抵触此番行动;年轻的阿塞里乌斯胫甲擦得发亮、露出优越的冷笑;还有好奇的人群——镇民、军团士兵、部落族人、农夫、扈从、奴隶以及侍从。我自己好像穿着一件普通的托加,上面也并没有什么可辨识的特征。恐惧感席卷了小镇,小镇居民和村民都不敢大声说话,而利波的随行人员已经到了近一周,好像也发觉了些难以名状的恐怖。老斯克利波尼乌斯看起来十分忧郁,而我们这些后到来的人还在尖声叫嚣着;而那喧闹的声音仿佛与这地方格格不入,就像是在一个死亡之地又或是某种神秘神灵的庙宇。

  我们走进总督的帐幕中,进行了一次严肃的会议。巴尔布提乌斯坚持自己的反对观点,阿塞里乌斯虽然极其蔑视所有的土著,但也认为大举进攻刺激到他们并不妥当。两位士兵都坚称,我们可以通过不作为的方式与少数殖民者和文明的土著僵持,也要好过清剿那可怕的仪式,从而遭到一大群部落族民和村落群起而攻的危险。但一方面,我再次请求采取行动,并主动提出会在行动中一直与步兵大队随行。我指出,这些野蛮的巴斯克人极其狂暴且性情不稳定,无论我们如今采取何种措施,与他们的小规模冲突迟早是难以避免的;而且过去的时间可以证明他们对我们的军团来说,并不是危险的对手;而罗马人民的代表们一味地容忍这些野蛮人是不妥当的,也不应该只寻求于共和国所要求的、通过公正和威望的判决对其进行干涉。更何况,另一方面,一个行省成功的管理主要取决于文明居民的安全和善意,他们将商业和繁荣的任务寄托于当地的管辖机关,而且他们流动的血液中夹杂着大量我们意大利的血统。这些人,尽管从人数上来讲,是一小部分群体,但却是我们能够永远依靠的坚实臂膀,他们的合作将会使行省牢固地束缚在元老院统治权及罗马人民的统治之下。此次向罗马人民提供保护是我们刻不容缓的责任,也会令我们从中受益;即使行动要受到一点阻碍、遇到一点小困难(说到此处时,我讽刺地看向了巴尔布提乌斯和阿塞里乌斯),而且这也只是中断了一下卡拉古里斯帐幕里的饮酒作乐和斗鸡。我毫不怀疑自己的研究,小镇和庞培罗居民即将遭遇真切的危险。

  我读过许多出自叙利亚、埃及以及神秘的伊特鲁里亚小镇的卷轴,还曾在内米湖毗邻的森林中,在狄安娜神殿里与残忍的祭司们长谈。在那集会的山上,可能会有令人震惊的灾难被号召而至,而那灾难本不该出现在罗马人民的领土上;若是我们此番已经知道了却还纵容他们的集会,就背离了我们祖先的传统作风——A.波斯图米乌斯执政官曾经处死了许多举行酒神节的罗马公民;此事一直记录在《元老院禁酒神令》(1)中,且刻在了青铜石碑上,以儆效尤。若不及时遏制,在仪式的进程中可能会召唤出什么强大的东西,那时就连罗马兵团的铁标枪都难以抗衡;而且若是提前准备攻击,一个大队的力量足以制服那些参与仪式的人。我们仅需逮捕那些实际参与的人,放过绝大多数的旁观者,这样会有相当多赞同仪式的村民减轻愤懑之情。总之,无论是何种原则和策略都需要我们坚定地采取行动。我敢肯定,普布利乌斯·斯克利波尼乌斯牢记自身对罗马人民尊严的保证及义务的履行,才会坚持派兵出征,还要求我随行,尽管巴尔布提乌斯和阿塞里乌斯一直在持反对意见——他们那般说话的样子哪像是罗马人,更像是个粗野之人,可能他们的观点看似是不错的选择。

  西下的落日现在已经非常低了,整个小镇都鸦雀无声,仿佛笼罩在了虚幻而又邪恶的魔法之中。总督普布利乌斯·斯克利波尼乌斯对我的话语表示了赞同,并命我临时担任百人队的队长;巴尔布提乌斯和阿塞里乌斯都同意了,前者要比后者显得更加有气量。黄昏的余晖洒在荒凉的秋季山坡上,整齐而又恐怖的鼓声从远处的山上传来,韵律怪异而又可怕。为数不多的几个士兵被吓坏了,但还是在严厉的命令下,列队前行;整个军队很快就走到了小镇东边的宽阔平原。利波和巴尔布提乌斯坚持和大队一起前进,但我们还是遇到了极大的困难——当地人都不愿来引领我们走向上山的道路。最后,一个名叫维凯利乌斯的年轻人答应至少带我们走过山麓丘陵,他可是个血统纯正的罗马人。随后,我们开始在暮色中行进,一轮弯弯的细月在我们左手边的森林上空一直摇晃着。而最令我们不安的则是巫师集合会即将举办的事实。大队到来的消息一定已经报告到山上了,即使那时还没有得出最终决策,但大军来袭的谣传却丝毫没有对他们产生影响——不祥的鼓声一如以往,就好像参加仪式的人们有着某种特殊的理由,无论罗马人是否朝他们进军,也都置若罔闻。

  我们进入山中上升的隘口时,那鼓声愈加震耳,两边陡坡上的树林将我们围在了一片狭小的空间内,树干在我们摇晃的火把发出的光亮下,显得怪异而荒诞。除利波、巴尔布提乌斯、阿塞里乌斯、两三个百人队长和我之外,其他的人都在徒步前进。后来,道路变得既陡又狭窄,骑马的人也被迫下马徒步行走。尽管在这样一个恐怖之夜,不太可能会有匪帮出没,但还是留下了十人组成的小队看守马匹。有时,我们好像是看到了附近树林中躲藏的人影,但爬了半小时之后,陡峭、狭窄的山路给这样一大队人——总共有三百多人——的继续前行造成了极大的困难。随后,完全出乎意料的恐怖之事发生了——我们听到下面响起了十分可怕的声音,就在拴着马匹的地方,它们尖叫着……不是嘶鸣声,而是尖叫……那里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看守马匹的士兵的声音,因此我们无从得知那些马到底为何会这样。与此同时,前方几座山顶的篝火都燃烧了起来,所以,恐惧似乎早已在我们的前后隐匿好了。我们这时要找年轻的向导维凯利乌斯,却发现他在一摊血泊中蜷缩着、面色狰狞,手中拿着一把短剑——那是从副百人团长德奇米乌斯·维布拉努斯的腰带上抢走的;他脸上的表情异常惊恐,就连勇敢的老兵看了一眼之后都吓得面色苍白。当马匹尖叫起来的时候,这个小伙子就已经自杀了……他这辈子自从出生就生活在这里,也知道人们关于那些山中的流言蜚语。这时,所有的火光开始变暗,士兵们由于恐惧发出的叫喊声与拴着的马匹的嘶鸣声混作一团。明显地可以感觉到空气变凉了,要比正常的十一月末的气温突变很多;而这种气温的骤降好像是由什么可怕的震动引起的,我不禁由此想到了巨大翅膀的扇动。现在,整个军团都立在原地,火光逐渐地消失;而此时,我觉得自己透过银河幽灵般的光亮,看到了天空中那不可思议的暗影轮廓——他经过了英仙座、仙后座、仙王座以及天鹅座。倏然,天空中所有的群星都失去了光亮——即使是前方明亮的天津四和织女星,以及在我们后面孤零零的牵牛星和北落师门。与此同时,所有的火把都一起熄灭了,整个军团的人都因此被吓坏了,不停地尖叫着;而此时,就只剩下高耸的山顶上那令人厌恶的、可怕的祭坛圣火还在熊熊燃烧;那地狱般猩红的火焰现在正幻化成疯狂的、难以名状的巨型怪物——就算是在弗里吉亚的祭司或是坎帕尼亚的老太婆之间广为流传的所有秘密传说中,也未曾出现过如此的怪物。黑暗中,恶魔般的鼓声愈发升高、响彻天际,甚至盖过了人们的尖叫声和马匹的嘶鸣声;夹杂着恐惧感的冰冷寒风蓄意地从那禁忌的山顶向我们袭来,无情的冷风缠绕着每一个人;大队中的所有人都在黑暗中挣扎着、尖叫着,就像拉奥孔和他们的儿子们(2)。好像就只有老斯克利波尼乌斯·利波默默接受着这一切,他在尖叫声中表达出的话语,至今仍在我的耳边回荡着——“古老的邪恶——那古老的邪恶……出现了……终于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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