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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世界找诡:散客月下四海奇谭_散客月下【完结】(87)

  我在幽暗中踏着狭窄的木楼往,经过一个小亭子间,楼上只有一扇门。

  开门的是一个老太太。

  老人七十多岁的年纪,身穿宽松的绸缎斜襟盘扣衫,满头银发,纹丝不乱,皱纹平整,目光平和,虽然初见我那一霎时掠过一丝惊愕,紧接着微笑浮出,神情恢复镇定。

  “我就是白雪珠……您找我有事吗?”

  说来话长,我之所以贸然拜访这位陌生的白老太太,起因是一封偶然落到我手中的信。

  (二)一封未启封的旧信

  说来惭愧,我经常迷路。

  不过我不怕迷路,走错路常常会有意外收获,尤其是在大上海,高楼丛林阴影下,常常藏匿着一些朱瓦红墙的石库门老房子,一些小门脸的特色商店或是一些迎面眼睛亮,错肩想回头的上海女郎。

  那天,我又迷路了,本来是想去淮海路商业区,走出地铁站,竟然看见一个旧货市场。

  这次我又迷路了,本来是想去淮海路商业区,走出地铁站,竟然看见一个旧货市场。

  那是一片刚拆除旧房子的空地,残垣断壁之间,人声鼎沸,鱼龙混杂。被人踩平的空地上堆放着大量二手货、洋垃圾,大到旧冰柜,小到大头针,无奇不有,周边还聚集了很多小吃摊,油煎的饼、鸡杂串、臭豆腐串……在一片缺胳膊断腿的工艺品摊档尽头,我看见一堆旧书。

  我扫视了一眼,见多半是些学习材料,以医疗方面的居多,完全勾不起我的兴趣,就在转身要走开时,脚尖踢到一件东西,低头见是一本书,挺厚实,弯腰拾起来,老式布面精装本,民国廿九年开明书店版的《西洋医疗史》,虽然我对医护书籍毫无兴趣,只是处于习惯随手翻了翻,立即被书中的插图吸引住了——不少古老的欧洲医院建筑,包括西班牙圣克鲁斯保罗医院,看了这插图我才知道,这座建筑居然始建于1401年。

  买下来,只花了三元钱。

  那本书实在太厚了,我不可能背着它东奔西走,我决定将有建筑物的插图撕下来。

  这书已经有六十多岁,却不像有多少人翻阅过的样子,也许是太久没人看了,许多页面都因受潮而粘在一起。我小心翼翼一点点撕开,撕到一大半时,书页中掉出一样东西来,拾起一看,是一封信。

  而且是一封未启封的信。

  是一封从美国纽约寄到上海的信件,邮票与邮戳都是1941年的,用手捏捏,很薄。

  收信人名叫白雪珠,地址是提篮桥周家嘴路117弄22号。

  我找来剪刀,正打算剪开封口探个究竟,就在刚要下刀那一瞬间,我愣了一下。

  万一,这个叫白雪珠的人还健在呢?

  我进入上海地名网站查找了一下,当年的周家嘴路依然还在,街名都没改。

  (三)同胞相认

  白老人惊诧地接过信件,看了信的落款,眼眶立时潮红,她拉住我的手,连声道谢,“先生,侬有心了,谢谢侬,谢谢。”

  老太太拎起一把白瓷壶,给玻璃杯注进一点儿茶汤,汤色浓酽没有一丝热气。随后,她又取出一只热水瓶,往杯子里注进热腾腾的开水。

  见此情景,我不由得心头一热,连忙起身右手置于胸前,身体微微前躬,致了一句“色俩目”。

  老太太连忙站起身,回了我一个“安色俩目”

  “色俩目”是阿拉伯语,意为“和平”是我们回族同胞之间的基本问候语。

  “你怎么看出我是穆斯林?”老人笑了。

  “您泡的茶卤--”我指指白瓷壶,说,“小时候,我外婆外公也这么泡茶。”

  “是的啊,我们南方回民就兴这个……”

  巧遇同族,彼此间气氛顿时融洽起来,我因此而有了足够的勇气探寻我的好奇。

  (四)纪念物

  “感谢真主……没想到啊,真没想到,五十,不,六十年了……我竟然还能见到这封信。”老太太边说边戴上老花镜,小心翼翼拆开信封,展开信笺。

  一张彩色纸片被信笺带出,飘落到地板上。我弯腰拾起来递给老人,纸片质量很好,印刷及精致,欧洲古典花边环绕着一座十八世纪欧洲建筑,纯白色的大理石宫殿在蓝天下耸立,像是白云切割堆砌出来的童话城堡。

  “这个,想必就是维也纳歌剧院吧……”老人看了半天纸片,又递还给我,老人说:“难得你那么有心有缘,我就给你说说这信的来历吧……

  “这是辛格给我写的信,辛格-奥赫斯,我还记得他的全名,一个犹太小伙子,六十年前,他一家人从奥地利逃难到上海,就住在我家隔壁。

  “那年我才十七岁,在制造局路伯特利教会医院的护士学校读书,这本书是我当时的参考教材,民国三十年以前,我们这一带是公共租界,很多难民逃难到这里,我家也是从东北逃到上海来的……九一八事变之前,我父亲在长春行医,是长春有名的回回大夫,到上海后,买了这所房子。

  “难民中不仅有中国人,也有来自欧洲、俄国的犹太人,辛格年龄与我差不多,我们很友好。但是我父亲不喜欢犹太人……你知道,教门不同,所以严禁我与辛格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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