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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密码_冶文彪【完结】(159)

  “哈哈,赵百趣也开始谈正事了,这可是汴京一大趣话。说,什么事?”

  “你记不记得前一阵有个叫丁旦的杀人案?”

  “杀的是术士阎奇?记得,早就定案了。”

  “那个丁旦真的杀人了?”

  “他是自家投案,供认不讳,验尸也完全相符。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有任何疑点?”

  “没有。你要查案找乐子,也该找个悬案来查。那个丁旦暴死在发配途中,这死案子有什么乐子?”

  “我能不能看看当时的案簿?”

  “案簿岂能随便查看?不过,念在你还欠我两顿酒的面上,我就偷取出来给你瞧瞧,你到街角那个茶坊里等我——”

  邓楷回身又进了府门,赵不弃走到街角那个茶坊,进去要了盏茶,坐在角落,等了半晌,邓楷笑着进来了,从袖中取出一卷纸:“快看,看完我得立即放回去。”

  赵不弃忙打开纸卷,一页页翻看。果然,推问、判决记录都如何涣所言,过失误杀,毫无遗漏。他不甘心,又翻开阎奇的尸检记录,初检和复检都记得详细——阎奇因脑顶被砚角砸伤致死,身上别无他伤。

  赵不弃只得死了心,将初检和复检的两张验状并排放到桌子上,心里暗叹:这个呆子,竟然用砚台尖角砸人脑顶,你若是用砚台平着砸下去,最多砸个肿包,根本伤不到性命。

  “如何?找到什么没有?”邓楷笑着问。

  赵不弃摇摇头,正要卷起两张验状,却一眼看到一处异样:关于阎奇脑顶伤口,初检上写的是“头顶伤一处,颅骨碎裂,裂痕深整”,而复检上却只有“头顶伤一处,颅骨碎裂”,少了“裂痕深整”四字。

  他忙指着问道:“这初检伤口为何会多出这四个字?”

  邓楷伸过头看后笑道:“初检验得细,写得也细一些。”

  “‘裂痕深整’四字,恐怕不只是写得细吧?”

  “哦,我想起来了,这个初检的仵作姚禾是个年轻后生,才任职不久,事事都很小心。”

  “‘深’字好解释,可这‘整’字怎么解?”

  “恐怕是别字,不过这也无关大碍。”

  赵不弃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便问道:“这个仵作姚禾今天可在府里?”

  “东门外鱼儿巷发生了件凶案,他去那里验尸去了。”

  “他家住在哪里?”

  “似乎是城外东南的白石街。怎么?你仍不死心?”

  “我想去问问。”

  “好。我先把这案簿放回去。你慢慢去查问,我等着瞧你如何把一桩死案翻活,哈哈——”

  葛鲜正哭着要扑向父亲的尸体,却被顾震下令,将他拘押起来。

  看着父亲躺在地上,胸口一摊血迹,他哭着用力挣扎,要冲开弓手阻拦,却被两个弓手死死扭住他的双臂,分毫前进不得。随后被拖出院门,押往城里。

  沿途住户及行人纷纷望着他,有些人认得他,低声议论着:“那是鱼儿巷葛大夫的儿子,礼部省试第一名,才考完殿试,说不准今年的状元就是他。前两天枢密院郑居中才把女儿许给了他。人都说前程似锦,他这前程比锦绣还惹眼,他犯了什么事?这个关口犯事,真真太可惜啦……”

  他听在耳中,又悲又羞,却只能低着头、被押着踉跄前行,脚底似乎全是烂泥。以前,他始终觉着,生而为人,一生便是在这烂泥里跋涉。这一阵,他以为自己终于跳出了泥坑,飞上了青云,再也不会有人敢随意耻笑他,谁知道,此刻又跌到烂泥中,任人耻笑。

  他父亲是个低等医家,只在街坊里看些杂症,勉强糊口。母亲又早亡,父亲独自带着他艰难度日。他才两三岁,父亲便反反复复告诉他:只有考取功名,你才能脱了这穷贱胚子。七八岁时,父亲带着他去金明池看新科进士,那些进士骑着高马,身穿绿锦,头插鲜花,好不威风气派!从那一天,他便暗暗发誓,自己也要这般。

  于是,不用父亲督促,他自己便用心用力读书。童子学的教授说,读通《三经新义》,功名富贵无敌。他听了之后,其他书一眼都不看,只抱着王安石的《三经新义》,一遍又一遍熟读默诵,读到每一个字在哪一页哪一行都能立刻记起。除此之外,他便只央告父亲买了王安石文集,没事时反反复复地读,读到自己几乎如王安石附体一般。

  苦功没有白费,从童子学开始,他便始终出类拔萃,张口成诵,提笔成章。尽管同学都嘲笑他生得瘦小,在背后都叫他“猴子”,他却毫不在意。他知道迟早有一天,这只瘦猴子能踏上集贤殿。

  直到进了府学,他遇见了劲敌——何涣。

  何涣生于宰相之家,家学渊深,儒雅天成。最要紧的是,何涣从不把这些当作一回事,待人平易诚恳,吃穿用度和平民小户之子并没有分别。学业上,也和他一样勤力。从求学以来,葛鲜无论站在哪位同学身旁,都绝不会心虚气馁,但一见到何涣,立时觉得自己穷陋不堪。

  他知道自己这一生无论如何尽力,为人为文都做不到何涣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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