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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一日_雀湖【完结】(55)

那里,那里是地狱啊。

春辰把唱针重新调开,按下,唱片转起来,却没有听到声音。

“真的,和张桃说的一样。”她大叹一口气,“只要有人把它从头到尾听一边,它就完全被从唱片上面洗掉了。”

“录在碟片上的东西,怎么可能被洗掉?”我不敢相信地凑过去看,“这太违背物理常识了!”

“也许……本来就没有录进任何声音吧。”春辰把唱片取出来,放在我手里。“——被录进去的,只是一个愿望。”

——被录进去的,只是一个愿望。

是梅丹佐的愿望。

本就没有任何声音。

她的愿望很简单,也很困难。

不要争抢,不要过度迷恋,不要贪婪。

只求有人,愿意完完整整地,把她的歌声从头至尾听一遍。

“看来梅丹佐的传说结束了?”春辰笑起来,“路西法还真的带了不少人去地狱啊。”

“错了。”我盘腿坐下来,“去地狱的人都是自己去的,没有人带路。”

“厌世主义。”春辰笑眯眯地捏我的鼻子。“看来晚上跑去喝咖啡果然影响不好。”

“你还不是喝了。”我也伸手捏她的鼻子,“——刚才还有咖啡的味道,骗子。”

“哪来的味道,”春辰莫名其妙地眨眼睛,“从小到大,我根本不喝咖啡。”

我看着春辰,一下子愣住。

——脑海中闪过一个我不愿相信的名字。

风从窗口凉凉地灌进来,夜的世界,别无他求。

别无他求。

别无他求。

只求有人听我歌唱一首。

然后让我跟着路西法去地狱。

正文 条件

{01}

几天前在城东商业街发生的不明斗殴事件调查不出结果来,现场除了一张被扯得看不出原样的纸皮封套以外,什么线索也没有。本来新闻只打算含糊了事,结果才过了两天,合德医院又为了催促斗殴事件死者的家属把尸体领走而闹开了;据院方的说辞是:自从那些尸体放进太平间,就时常毫无预兆地听到那里有人唱歌,哼哼唧唧听不出词来,吓得其他病人吵着要转院。

“死人唱歌?”我对此大大地嗤之以鼻,“迷信!荒唐!”

“That’song of Hell,”春辰把手指摆在嘴唇边,神秘兮兮地说。“——地狱之歌!”

我离开合德医院的时候,在病房的地上捡到一只银质的蝴蝶,半个手掌大小,薄薄的翼和卷起来的口器,栩栩如生。只是翅膀的凤尾处有一点折伤,像是被什么人狠狠从半空里拍落了。

我把它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

整个住院期间,没有见到悠一。

我也没有用电话联络过他。但我知道,只要他想,他一定会知道我在哪里。

究竟有多少天没见到悠一了呢?

我不敢去算。

生怕算出我到这里以来最大的数字。

我回到家里,如果那里已经可以称之为家的话,会独自坐在悠一的床上发呆,翻看他的《离散数学应用》和《核心系统计算导论》,看上面密密麻麻的笔记,看那些英文中文算式和C,Basic或Pascal的语言。——尽管我根本看它不懂。

如果因为我这样无礼地撬看他的秘密,他就此不再回来了呢,我要怎么办。

我不是宠物,不会因为有一个周到的饲主就感到满足。

我有我的原则和信仰。

我不喜欢身边有那些让人莫名不安的东西,然而悠一一直避免教给我过多,有时候我问得太深,他总会说“你知道这些好太早”敷衍过去,不知是担心我过早地融入这个危险的人群,还是担心我想得太多,并且长此以往,越想越多。——最后好像某些人那样彻底崩溃?

唉。

即使知道那是为我好,但还是不能容忍自己总是就这么望着他的背影,却无法和他并驾齐驱。

我不能接受这种不变的,保护与被保护的关系。

这就是我一直以来的原则。

——然而现在原则还在,而悠一却带着我的信仰离开。

“悠一”这个名字到底有什么意义?

悠一到底在哪里?

——我有无数关于他的疑问,而我,已经准备好代价。

所以,我决定去找张桃。

{02}

周末第一天的中午,是人们都疲惫地休息的时候,苏富拉比附近拉风的商店客人也都还不多,我沿路走来,一直想着悠一第一次带我到这里来的时候。

苏富拉比的店门真的异常的小啊,我差点儿就径直走过去了。

该怎么和张桃说呢,那张现在已经被洗空,或者说“本来”就是空白的胶质唱片我已经送给喜欢奇怪东西的春辰了。不过我想这没关系吧,张桃和春辰也认识,况且唱片的所有者已经是我,怎么处理应该由我决定。

我叹了口气拉开玻璃门。

——咖啡馆。

嗯?咖啡馆?我不敢相信地张大眼睛:不是应该通往张桃的“店”里吗?

我一脸惊讶站在门口,咖啡馆里悠闲喝着咖啡的客人三三两两侧目,奇怪地看着我。

我把门关上,再拉开。

咖啡馆。

再关,再开。

咖啡馆。

我只把商品卖给需要它们的人。——我突然想起张桃这样说过。

也许,也只有真正“需要见到张桃”的人才能进入那家店内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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