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微微点了点头，他的手在皇甫赞手心中渐渐冷了下来。
“侯老爷子!”皇甫赞的惊呼声惊动了各自回房的家人、帮佣，立时客厅里拥来几十号人，围着侯天宝的遗体呼天抢地起来，哀恸的哭叫声不绝于耳。
趁着侯府人悲痛欲绝，无暇遑顾，皇甫赞独自一人悄悄溜进侯天宝的书房。他环视四周，发现现场脚印凌乱，可能是刚才杜月笙他们和家人也进来过，已没有一个可以作为证据的脚印了。书房的摆布井然有条，没有被翻腾的迹象。古董架上珍贵的古玩文物也不见有失少，只有藏在大书柜里面的双层保险柜敞开着。他细细察看了一下，发现除了书柜门有被撬的痕迹外，里面的保险柜没有发现任何损伤的地方。他套上白手套转动了几下保险柜门，发觉这门稳重厚实，决非一般的器械能够启开;里面的小保险柜门更是紧密无比，手指弹一下竟发出“铮——”的钢质声。窃贼要撬开内柜门，更是艰难百倍。他又看了看大柜，内中有三个格档，最底格放着一些合同文本、账册、商务机密档，中间一格是几摞现金和一些支票，最顶格是几个梳妆盒一样大小的方盒子，打开来里面都是色泽纯良的黄金、翡翠、珠宝、玉器，根据他的估计，价值也在几百万元以上。这些东西似乎都原封不动，只有那只小柜却空无一物，他料定这内柜是老爷子藏玉猫用的。现在玉猫已不翼而飞了。
玉猫为何人所窃?窃玉猫的人为何对数以千万计的金钱珠宝无动于衷?打制这么精固的保险柜为何不破自开?……种种谜团在皇甫赞脑海中飙升起来。他拧起细长的眉峰，捻着黑绰绰的八字须在书房里踱开了方步。
凝思了一会，他又走近保险柜，蹲下身细细察看柜门上是否留有案犯的指纹什么的，但一无所获。他又伸手转动了几下柜门，拨弄了一下里面的报警装置，心里豁然一亮：“内贼!”因为这保险柜若非钥匙和密码双管齐下，同步推进，要打开这世界上设计最先进的保险柜门，可以说难于登天。而能够搞到侯老爷子钥匙和知道密码的人，若非他的家人，外人根本不可能搞到。而且也只有家人才知道这紧门重锁的柜子里面，藏着这么一件稀世珍宝，也而且若是外人所为，绝不可能置这唾手可得的巨额财富于不顾的。
目标锁定了，但侯公馆上下四十多人，还有二十来个帮佣，究竟谁是窃贼呢?如果真是老爷子的家人所为，他们盗走玉猫的目的又是什么呢?该如何找一个突破口锲入进去搞清案情呢?皇甫赞思前想后，拿不定主意。
走出书房，刚才哭哭啼啼的一干人已渐渐平息了下来，有的肃立着，有的静坐着，更有的围护着老爷子，但都一律的神情凄然。他们见皇甫赞绰着手杖从书房里一步一步出来，纷纷拿眼光望住他。
“探长，你发现了什么线索没有?”大少爷的语气和目光中充满着千万种希望。
皇甫赞双手把着手杖勾柄，摇了摇头说：“没有，什么也没有!”
五夫人跟着问：“那这案子还破不破了?”
“破，怎么不破?”皇甫赞细长眼睛巡视着众人。
四夫人睃了皇甫赞一眼，道：“无凭无据的，该咋破呢?”四夫人的声音动听，她的人更美丽。皇甫赞也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他说：“是啊!这案子我也觉得挺麻烦的。”
“老爷死得冤枉哪!”经他这么一说，二夫人又放开了声啼哭起来。其它几室夫人也争先恐后地围着老爷子唱开了哀调。老爷子的么女玉玲扑在父亲身上更是哭成泪人儿。
四夫人哭得梨花一枝春带雨，漂亮的脸颊上都是泪水，她边抽泣边转头问皇甫赞：“老爷临走时可跟你说了什么没有?”
皇甫赞耸了耸肩，淡然道：“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大少爷玉干趋前几步，瞪着红通通的眼睛冲皇甫赞说道：“你撒谎!这么久没跟你说话，骗你自己!”
“呀!大少爷，你冲我发什么火哦?你们离开时老爷子还会说话么?他会说话为什么不跟你们说?杜先生、虞先生他们都来过，他为什么也不说?……唉!其实，老爷子早已闭息了!”
众人也不再有异议。侯天宝的发妻鲁月娥边低呜边说：“老爷，你走得这么匆忙，撂下这一大摊家业，着谁来打点啊?你连一个吩咐都没有，呜呜……”
这时，大门口急匆匆跑进一个二十三、四岁的英俊青年，几步抢到侯天宝尸前，“嗵”地跪下，大声叫喊：“爸爸，你醒醒，我是玉坤，你睁开眼睛看一看我呀!”说罢也号啕起来。皇甫赞还依稀记得这侯玉坤就是自己十三年前从绑匪手中解救出来的少年。事隔这些年，他已长得一表人材了。
皇甫赞静静地站在一旁，看他们长调短句的哀哭，从他们的表情中，他看不出有丝毫的做作。等他们又平静下来，皇甫赞道：“老爷子已归位，请大家节哀。先抓紧把老爷子的后事料理了。三天之后，我有话传问大家，到时请在场各位不要缺席!”说完，他摘下帽子对侯天宝遗体深深鞠了一躬，转身掖起手杖出了侯公馆的朱漆大门。
侯天宝的葬礼举行得很隆重，上海市政府各界要人、工商业界首脑、黄金荣、杜月笙、虞洽卿等上海大亨都敬送了花圈，写来了挽幛，作为晚辈的杜月笙还在侯老爷子的灵柩前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响头。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使十里长街充满了惨云愁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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