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赞边思索边问：“那晚事发后，侯府可有人来过这里?”
“没有看到过。”
“哦，那天一早，我在楼下看到过九小姐，很匆忙的。”
皇甫赞问：“她手里可曾拿了什么东西?”
“没注意，那天她穿着一件大红披氅，也没跟谁打招呼。”
皇甫赞仿佛觉得有些意外，蹙起了眉头。他马上跟警署人员取得了联系，要求密切监视九小姐的行踪。
隔了两日，皇甫赞又转悠到侯公馆，找到出事那天守夜的门丁，问他：“案发那晚，在府中可有人进出?”
门丁回忆着说：“起先有老爷、大少爷的一些生意上的朋友来坐夜，不到九点辰光都出去了。三少爷做生意回家已十二点挂零了。他每晚都这样的。”皇甫赞又问：“第二天一早有哪些人出去了?”“王嫂、张姐去赶市，一大早出了门去，随后是上学去的几个孩子，李师傅开车送他们去的，随后是……三少爷，他也赶早出去了，后来是九小姐，再后来是……”“平时都这样的吗?”“差不多吧，只是……三少爷一般上午都睡得很晚，那天七点还不到……”“九小姐那天出门，是穿什么出去的?”“好象是一件红披氅，九小姐平时常穿的。”
皇甫赞捻着八字须，柱着他沉沉的镏金手杖，在侯公馆庭院的法国梧桐下走来走去。
过了一盏茶时间，他在一个女佣陪同下，在侯公馆三个楼层二十多个房间门口来回兜了一圈。每到一个房间，他把手杖点一下，女佣就告诉他，这是谁和谁的卧室。几十个人的下榻处全已对号入座。一楼没人住，二楼是侯天宝和他的五房夫人，还有教堂做修女的七小姐玉珍、每天读书回家的九小姐玉玲。三楼是大公子一家、二公子妻子、三公子和星期天回家来团聚的几个公子、小姐，还有两个奶娘和几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三楼上面有一个很大的阁楼，设有七、八个客房，是侯天宝的女儿、女婿和外甥来时打宿的，平时不开门。下人全住在旁边的一幢二楼小洋房里。
他回到书房，随手翻弄了几下书，觉得索然，就着一个女佣去叫了三少爷进来。
三少爷侯玉坤是明珠大世界的总经理。他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皇甫赞怎么也想象不出当年小洋羔般受惊啼哭的样儿。等他走进书房，皇甫赞从老藤椅上站了起来，也不打话，上前围着三少爷转了一圈子，还着意盯着他脚上那双乌黑锃亮的皮鞋。侯玉坤也下意识地蹭了蹭鞋子。
皇甫赞捻着髭须不动声色道：“三少爷可还记得在下?”
侯玉坤英俊的小白脸上漾出一丝笑意，他说：“皇甫叔叔早年冒死相救，我至死也决不敢忘您的壮举!”皇甫赞点点头说：“嗯，救命之恩重于泰山，忘了就没人心了。”忽然他双目一张，厉声问道，“你有人心行?”侯玉坤闻言全身一颤，继尔讪笑道：“皇甫叔叔真会开玩笑哦。”
气氛有些压抑起来，忽然皇甫赞“哈哈”笑了几声，转回到老藤椅上坐定，“三少爷，请别介意，我真的是跟你开玩笑。不过我想知道案发那晚，你都干过一些什么?可有人为你作证?”
侯玉坤说：“还不是跟往日一样，从歌舞院关门回来，都后半夜了，早瞌睡得要死，那晚连身都没洗，就上楼睡去了。没人看到，只有守门的老吴知道。”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我几乎每晚是这样的。”
“你进来时发现府内有什么动静?”
“好象没有。我没注意!”
“那么，第二天呢?”
侯玉坤想了一想说：“我起床，吃了早饭，然后……然后出去了。”
“大概几点钟?”
“我没看钟。”
“你平时都这样的吗?”
侯玉坤沉吟了一会说：“不是的。”
“那，那天怎么解释?”皇甫赞的细长眼睛逼视着他。
侯玉坤怔了一怔道：“我……四娘的一台留声机坏了，日前托我帮她拿到修理铺去修一下，前段时间我都忘了，那晚睡觉时我才记起来，就着意起了一个早。四娘天天要听歌的。”
“你四娘办这事为何不吩咐下人去?”
“这……我也不清楚，可能是我道上朋友多吧?”
“听说，”皇甫赞掀了掀大檐帽说，“四夫人常去大世界听戏的。”
侯玉坤心里“格登”了一下，顺下眼说：“四娘喜欢听歌、看戏。”
皇甫赞含蓄地说：“你们，相处不错吧——我是说，她喜欢听戏，你打料歌厅……”
“皇甫叔叔……”
“别急于辩解，我也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你怎么知道老爷子保险柜里藏着的秘密的?”
“我、我不知道……”侯玉坤涨红了脸。
皇甫赞旁敲侧击道：“四夫人知道。”
“这关我什么事呀?四娘知道，那是她的事。”
“果真如此吗?如果她说你也知道……你这不是心中有鬼吗?”皇甫赞锐利的目光象要刺透人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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