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大奶奶看着五兄弟离去，喃喃着道，“陈大奶奶，你能做到的，我也能！这天，再怎么变，也变不了我夏大奶奶！”
（三）换子
夏肖天并没有立即去大堂，待得自己几个兄弟远去了便折路返回来到了内堂。此时夏大奶奶正背对着门，弯腰拿着火钳将小炭炉里头未烧尽的紫芯碳挑出来。天寒地冻，手脚不灵便，夏大奶奶哆嗦着双手捧着茶杯，小心地用茶水浇灭还在燃着的紫芯碳，想来是要把这些碳留待下次再用。
夏肖天看得心头一热，跨进内堂扶起夏大奶奶，“娘，咱们夏家也不缺这一点紫芯碳，您别挑了；要挑也给下人去挑！”
夏大奶奶笑笑，“下人早就睡了，等把他们叫醒，这碳也烧高了。这点紫芯碳虽不值钱，但铺弥浪费终究不好……怎么没把隆先生叫来？”
“还有些话儿没说！”
“怎么？”
夏肖天扶夏大奶奶坐下，“方才娘所说的，儿子当然是赞同。但是，还有一点娘没提到！”
“什么？”
“咱们这般藏着掖着，无非就是放长眼光，静待时机，只是……我们五兄弟都还没有子嗣啊！这夏家……”
“唔，我清明着呢，我清明着呢……”夏大奶奶捶捶膝盖，无奈地摆摆手，“这事，急不来！”
“我们年纪也不轻了……”
“我明白啊，我明白……”夏大奶奶拍拍夏肖天的背，一时无语。
“待会儿……待会儿，饶四姑若是提及某事，还请娘……”夏肖天说得吞吞吐吐，夏大奶奶听着奇怪。
“肖天，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
“不是不是……也就是饶四姑这事……”
“怎么？”
夏肖天一下跪了下来，跪在夏大奶奶面前。“待会儿，听饶四姑所提之事，还请娘千万别一口回绝！”
“到底何事？”听夏肖天这般吞吞吐吐、不明不白、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儿，夏大奶奶有点恼火。
“娘待会儿自然明白！这事不是儿子可以定夺，这才让饶四姑深夜进我夏家。请娘千万顾着我夏家五兄弟到如今还没有子嗣可传承夏家的局面，有些事儿看来虽然荒诞，但从大局着眼，还是值得一试，娘可要三思啊！”
夏大奶奶默默思忖了片刻，冷冷说道：“知道了！你跟老隆先生先下去吧，在议事厅等我！”
“是！”夏肖天站起来退了出去。
客厅、议事厅相去不过二十余步，但中间隔了一堵墙。老隆先生打着灯笼将夏大奶奶引入客厅，便退出关门离去，径自前往议事厅，只留下夏大奶奶跟饶四姑在客厅。
饶四姑坐在楠木凳上，双腿并拢，拘束不安，一看到夏大奶奶进来，急忙站起来，但急切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只是着急地握着双手。
“坐，坐坐！……你还怀着孩子呢，别计较那么多！坐，坐吧……”夏大奶奶向饶四姑摆摆手，示意其坐下，自己不紧不忙地走到桌旁，靠着饶四姑坐下，伸手握住饶四姑冰冷的双手，将自己肩头上的银狐皮披到饶四姑身上。“祭田之事办得怎样了？”
“大奶奶！”饶四姑坐下，颤抖着说道，“我实在是没办法啦……”饶四姑眼泪迸出，一时禁忍不住泪流满面。
“不急，不急！说说……”夏大奶奶把炭炉拉近一点，靠近炭火搓搓手。“若能帮得上忙，我们夏家也会尽力而为……其实啊，我夏家一直都愿意帮忙，只不过，以饶家家势，要是受了我夏家的忙，只怕你们饶家人接受不了……300银元，够吗？……不要说是我夏家所赠……”
但饶四姑却急忙推辞：“我不要钱，我只望你救救我的孩子，我只望，”饶四姑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说道：“我只望，我只望饶家早日灭亡……”
夏大奶奶心里一惊，看着饶四姑悲戚愤怒的面容，缓缓说道：“饶家再怎么说都是你……”
“从今而后就不是了……”
夏大奶奶点点头，叹息着却不再说话，低头沉思。
饶四姑十天前在茶阳镇镇政府前闹事状告饶家逼祭债之事早已传遍了茶阳。
这所谓的“祭债”，其实就是指祭田债。饶家家业极大，饶姓子孙遍布全镇，但茶阳饶家只有一个祖宗。每年过年，在大年三十那天的祭祖还有正月的十三晚上饶家上灯，是一年到头最重要的宗族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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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注：所谓“上灯”其实就是各姓宗族定下正月的几号晚上，同一宗族的人一起祭拜祖先的活动。那一天，同姓的各家各户都要挑着灯笼，抬着“掐咯”去上灯。（“掐咯”不知道学名叫什么，只好把客家话的读音拿来音译，读作：qia阴平lo阳平，下面增加一张图片加以说明。）如果新添男丁，还特别要挂上新灯一盏，以示添丁。茶阳饶氏大宗祠是正月十三晚上灯祭祖，在整个大埔县，饶家的上灯是数一数二的讲究热闹，排场极大！饶家人要准备猪牛羊三牲，诸色瓜果贡品，大红响炮，购置烟灯，延请舞龙、舞狮队等等，花销极大。这些花销谁都不愿意出， 所以，饶家规定只能各房轮流承担每年的祭祀花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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