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眼球特别料理_绫辻行人【完结】(6)

由伊在我的胸脯上着额头。

“就好像脑子中间有一个黑洞,脑汁都被吸进去了……”

“不要紧、不要紧,由伊。”

我一边抚着她的散乱头发,一边像哄小孩子一般地劝慰。

☆ ☆ ☆

荻尾在电话中商谈,他建议马上去医院检查,不可延误。

忘记东西放在何处,或者多次问同一个问题——像这一烦所谓健忘症的表现,谁都发生过。但是盯着丈夫的脸孔反复问是谁?那就是大问题了。荻尾起初怀疑是否歇斯底里症的一种表现?但由伊又有眩晕和耳鸣症状,且已持续一段长时间,那就不简单了。

由伊仍然不想做体检,但在我的强力说服之下,终于带她到医院做了详细的检查。

体检结果表明:由伊罹患克——雅氏 (Creutzfeldt Jakob) 症。

乍听到这个从未听到过的病名,我不知道如何反应才好。但当我把这个诊断告诉荻尾时,从荻尾的语气和表情,马上明白毛病绝对不轻。

“看一看CT照片,即可明白她的病症了。”

荻尾神色严峻,沉重地说道:“大脑和小脑部都可见到富有特征的海绵状态,这是神经胶质瘤。脑波也出现这种症候。”

“是严重的疾病吗?”

“一百万人中才有一个的罕见疾病。一般来说五十岁以上的人才会患这种病。”

“五十岁?由伊还只有二十二岁呀?是什么原因致病的?”

“不知道。或许没有这种先例。”

荻尾无奈地摇摇头,继续说:“这种病的成因迄今还没有搞清楚,比较多人认同的说法是受迟发性病毒 (slow virus) 的感染……”

“如何对付?”

我不知不觉探出了身子,声音有些慌张。

“有得医吗?是吃药?还是动手术?或者……”

“冷静点,宇城。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你这样惊慌失措,于事无补呀。”

“唉……”

我对天长叹。荻尾也愁眉苦脸。

“真可悲,目前没有根本性的治疗法。”

荻尾做了无情的告。

“完全没有治疗的可能吗?”

“是的。而且病情恶化很快,迅速往痴呆化发展,恐怕不出一年……”

“死亡?”

荻尾的视线从我的脸部移开,然后慢慢地点头。

这是今年三月初的事情。

☆ ☆ ☆

我没有把诊断出来的病名告诉由伊,只是说她精神太疲累了,需要安静休息一段时间。本来,经我介绍,从四月份开始由伊将去大学附属研究所任职文员,现在以身体不适为由,不去上班了。

根据荻尾的提议,继续对由伊进行对症疗法:即处于兴奋状态时给予抑制药,睡不着的时候给予安眠药。我当然只能按荻尾所说的去做。

入春了。由伊的病情明显恶化。

在记忆障碍方面,已发展到不知身在何处和今天是几号的地步。经常记不起我的名字,甚至不认识我。在这种束手无策的时候,她要嘛急得哭出来,要嘛像戴上假面具似的毫无表情。有时候会突然发怒,但转头又莫名其妙地大笑大闹。

不久,她的脑子由近及远地完全失去记忆,思考能力和认识能力日趋低下,不能说完整的句子,步行和排泄也发生问题,然后……

一旦想到未来,我感到不寒而栗。

就好像有一面高度与宽度不可测的巨大黑墙堵在我的眼前,超越辛酸或悲伤的感情,成为对这个世界绝望的象征。

已戒掉的酗酒恶习不知不觉又恢复了,这是因为在清醒状态下我无法接受残酷的现实。我成了软弱而卑怯的男人。

夏去秋来。

疾病进一步侵蚀由伊的脑子,我则重患二年前的酒精依赖症。大学讲课的缺席次数日渐增加,教授会和研究会等场合基本不再出席,多数时间都关在家里。

荻尾劝我送由伊进医院,但我坚决不同意。我希望她始终在我身边,不想别人看到她的惨状。荻尾批评我太自私,但我一刻也不能离开由伊……

“我想去那座别墅。”

十月下旬的某天,由伊这样对我说道。

痴呆化继续发展中。不过有时候她又能取回若干记忆的断片,回到比较正常的状态。在这种时候,她那苍白憔悴的双颊展现凄美的笑容,凝视着我的脸容说道:“是那山里的屋子……我们去吧,老师。”

于是我们又回到此地——结婚后曾经度过幸福一周的这座山中别墅。

到达别墅的那晚,由伊的样子与平时有异。

吃完晚饭后,我想在起居室的沙发上坐一会儿。但她突然挨近我,双眼像山猫似地闪闪发光,向我提出上床的要求。我不知所措,但答应了她。

纠缠中她的激烈和狂暴,简直像野兽一般。我也浑忘了她身患重病,贪噬着她的雪白肉体。

“帮帮我!啊,帮帮我……”

在快速升腾的高潮之中,她的手指紧紧抓住我的背脊,喘息道:“……切下来。”

从她嘴中吐出出其不意的话:“切下来!咬断我的手指!”

我惊讶地看着她的脸。她的眉间堆栈深深的皱纹,紧闭着双眼,露出不知是痛苦抑或快乐的表情。

她继续说着:“切下我的手,切下我的脚。”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 绫辻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