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水山瞧瞧姚联官，胸脯鼓囊囊的如同揣着一个炸药包，手中攥住只未点燃的香烟，香烟在食指与中指间露着个白头，酷似炸药包上的导火索顶端，随时都有点燃爆炸的危险，催着王三日说：“王主任，你的办法多，快想个办法吧？”
王三日也是看出姚联官憋足了怨气，谁知他现在是怎么想的？说得对他的心思倒好，万一与他的想法相悖，不是找着挨刺儿吗？看来姚主任这回是没辙了。整阶级敌人他心狠手毒，栽脏谄害，无情打击他有的是办法；官场上留须拍马，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他有的是点子；吃、喝、拿、要、嫖娘们，请客送礼抱粗腿，他有的是能耐；欺上骗下，报喜不报忧，捞取政治资本他有的是伎俩。看来在婚姻大事上计穷力竭没有招儿了。一厢情愿，铁皮包饺子，合不在一块。今非昔比，旧社会有钱有势的人可抢亲、买媳妇，不乏有闹出人命来的，穷人毫无反抗之力。现有婚姻法，别说你是公社一手把，就是国家主席也不能强迫。钱志红是个悻直的女子，她舅舅在市政府工作，虽然天高皇帝远，若姚主任把事情办得很缺德，人家舅舅怪罪下来谁担当得起？就连本公社张玉娆副主任这一关也难过，这娘们较起真来，天不怕地不怕。张水山说要来硬的，俺看你有啥硬招，自己尽量少掺和，能躲就躲一躲吧。因此回答张水山的问话说：“张科长！俺不是有办法不说，是真想不出来办法！你是民政科长、专管这方面工作的，刚才你说来硬的，你说说怎么硬法？”
张水山没想到王三日将排球扣在自己脸上，结结巴巴地说：“刚才俺是随便说说，没有一个成熟的意见。”
“以俺理解，你提的硬法也离不开思想工作，就是在攻心战术上下功夫，打攻坚战，炸碉堡，凭你的能力攻下钱志红这个堡垒没问题。”
张水山做了难，求王三日支援，说：“俺这笨嘴笨舌地对付不了钱志红，王主任能言善辩，巧言舌簧，将手头的工作放一放，帮助俺一起做做钱志红的工作吧！”
王三日说：“张科长，咱们俩的工作何时分过彼此？况且这又是姚主任的终身大事，俺是当仁不让，义不容辞。但是眼下俺有说不出口的难处，为了整姚联国的材料，俺一个麦天没登家门，俺那口子你们都知道，脾气上来六亲不认，不怕你们笑话，俺惧内呀！前几天她曾怒气冲冲地找到公社，进大门就捋胳膊跺脚，吓得俺蹲在茅房内半天不敢露头。是姚主任帮俺解了围，将她劝回去了，若叫她看见俺，她才不管你什么斗争，什么觉悟，非拽住耳朵将俺拽回家不可。当时姚主任答应俺当家的，等俺将姚联国的事情办完批准俺回家休息十天。俺若再不回家，姚主任食言，俺往后就没法进家门了。”
姚联官心中骂道：“牛和狗比鸡巴，一个比一个尖，一个比一个滑。”点着烟吸了两口说：“大家都不用为俺个人的事情发愁，张八斤以后重点搞好本职工作，这个事儿就甭操心了。王三日回家休息十天，俺答应弟妹的话就要兑现。张水山是民政科长，责无旁贷，摆脱不了干系，去做做钱志红的工作，实在做不通，就把结婚证开出来吓唬她一下，如果这一手还不灵，就算了。天下女人多的是，不是就属她钱志红长得漂亮，俺另做打算。”
姚联官在众人面前说得冠冕堂皇，暗中却打起了肮脏的算盘。将王三日和张八斤支走后，留下张水山二人密谋策划到深夜。
事隔一日，晚上下了一阵小雨，上午的空气清爽湿润。张水山将钱志红带到姚联官的办公室，钱志红表现出赧颜的羞色，当她面对五位伟人像而坐后，抬头望见马克思、恩科斯那聪慧的前额，列宁那才智横溢的头顶，斯大林那坚韧果敢的眼睛，毛泽东那威武慈祥兼备的尊容，她的心好似有一根钢柱支撑着。
姚联官表现出不同凡响的热情，恭恭敬敬地端起一杯沏好茶的水，像孝敬长辈一样站在钱志红的面前，和颜悦色地说：“志红同志！这杯茶是特一级西湖龙进，这里边一片片纯净鲜绿的茶叶，就是俺对你一往情深的心瓣；这清彻透明的茶水，就是俺对你的赤诚的爱情；你闻闻这沁人心脾的清香，就是俺对你如痴似醉的追求。钱志红同志，请接下这杯清茶，你看这袅袅上升的热气，它像征着俺对你爱的执着！今生今世俺若能得到你的爱，哪怕是一分钟，俺也不愧来凡尘一遭。今生今世如果得不到你的爱，俺枉脱成一回人体，俺的生活将如同抟沙嚼蜡，毫无味道；俺的生命犹如生长在沙漠里的条柳，孤独而凄凉。爱情是希望，爱情是力量，爱你是俺的一切，若失去你的爱，什么名与利？什么官位官帽？什么前途理想？统统是过眼的烟云。唯有俺对你的爱是永恒的。”
姚联官说到后半部分，动了真情，声泪俱下，把钱志红说得面红耳赤，心突突地直跳，她被这貌似真挚的炽烈的情感所触动，噙着泪花，颤抖着双手接过那杯清香的茶水，低下了少女羞涩的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姚联官以为自己的行动打动了钱志红的心，她接收了自己的爱，回到座位上激动得掩面而涕。张水山被姚联官的上成表演所感染，心中凄切地掉泪。
房门被一阵清凉的风吹开，钱志红很快从情感的梦魇中醒来，将茶杯放在写字台的角上，举头看看五位伟人的眼睛，掏出花手帕拭去泪水，诚挚地说：“姚主任！请你不要难过，你对俺真挚的爱终生不忘，你对俺赤诚的情俺心中永存。但是，俺把你的爱视做兄弟姐妹之间的爱，俺把你的情，看成是革命同志之间的阶级友情。至于能不能把这种情发展成爱情？那要看缘分。咱们是今生有缘来相会，但是对面无缘不能成双，俺敬仰你，羡慕你，尊重你，爱护你，支持你，这些都是同志式的情谊，决没有配成婚的爱意。今格你倾吐的对俺的爱情，十分宝贵，让她成为咱们俩个之间永恒的怀念和美好的回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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