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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之书_[英]拜雅特/A.S.Byatt【1-4完结】(19)

  “你有她的信吗?”

  “不太多。就是一些家书、劝诫之类的,还有烤面包和酿葡萄酒的秘方,以及一些牢骚。其他留存的,大部分是里奇蒙那个时期留下的,另外一两封信则是她在布列塔尼时写的,她有亲戚在那里,这你大概知道吧!她好像没什么亲近的朋友,除了格洛弗小姐,可是她们根本不需要通信,因为她们就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这些信都还未经编校,莉奥诺拉·斯特恩教授一直想把它们整理出来,可是始终没什么进展。我一直怀疑,思尔庄园的乔治·贝利爵士那儿可能还有一些,可是他从来不让任何人多看一眼。他还曾提着一把猎枪威胁莉奥诺拉,不过由她出面去那里,比我去好———她是从塔拉哈西那儿来的,这你一定知道。思尔家族和诺福克家族一直处得很不愉快,曾经还上了法庭,不过莉奥诺拉的方法实在也只会让结果更糟,真的是糟透了!嗯,就是这样。哦,对了,你是怎么想到鲁道夫·亨利·艾许会对兰蒙特感兴趣?”

  “我在他的一本书里发现了一份还没拟完的草稿,那是他写给某一位女士的信。我觉得这位女士很有可能就是她。信里头提到克雷博·罗宾森。他还说她懂他的诗。”

  “那根本不可能发生,我想都没想过他的诗会吸引她。全都是些大谈宇宙的大男人笔调。还有那首讨厌的有关灵媒的诗,完全在和女性主义唱反调,那叫什么来着,《妈妈着魔了吗?》,全都是些大而无当的胡扯。没有一首她会感兴趣。”

  罗兰怀着无望的心情,打量着眼前这一张尖刻苍白的嘴。他实在不该来。那股冲着艾许的敌意多少也冲着他,至少就他来看是如此。莫德·贝利博士继续说道:“我查过我的卡片了———我现在正在作《梅卢西娜》全文研究———目前我只发现一个小地方提到艾许。那是写给威廉·罗塞提的短笺———这份手稿现在在塔拉哈西———里面谈的是他为她出版的一首诗。”

  “‘在这幽暗的十一月天,我一如鲁道夫·亨利·艾许幻想中的那可悲的女巫,幽禁在她那残苛的寸履之地,不得不静定沉默,一心渴求如她所渴求的灭亡。他在幻想中建构出这么个地牢,囚困无罪之人,若不是有那男人铁石心肠的勇气,恐怕很难从中得到快乐吧!而就事实来说,要忍受这些事情,无非也需要女人的坚忍。’”

  “那说的是艾许的《被囚的女巫》?”

  “当然。”很不耐烦。

  “那是什么时候写的?”

  “一八六九年。我想应该是,没错。文字鲜明,不过没什么帮助。”

  “颇有敌意,如果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就是这样!”

  罗兰啜了口咖啡。莫德·贝利将卡片插回档案原位。她凝视着卡片盒,对他说:“你一定认识弗格斯·伍尔夫吧,就在你们学校,我想应该是。”

  “噢!是啊。是弗格斯建议我来向你请教有关兰蒙特的事。”

  一阵空白的沉默。手指忙乱地移动,作整理状。“我认识弗格斯。开会时认识的。在巴黎。”

  少了点干脆利落,那声音,少了点老成的独断,他刻薄地想。

  “他跟我说过。”罗兰说,表现得一派坦荡中肯,同时注意着她是否露出任何异状,表示她已猜到弗格斯说过什么,又或是他自己说过什么。她紧闭双唇,接着站了起来。

  “我带你去资源中心吧!”

  林肯大学图书馆与艾许工厂,着实有着天南地北之别。这儿就像是一具装置在玻璃箱里的骷髅架,光鲜亮丽的大门一扇扇敞开在管状的玻璃墙中,宛如玩具箱,又如巨大的结构主义抽象立体艺术品。这儿有着铿锵作响的金属架子,有走来丝毫无声的毛毡地毯,而花衣魔笛手那一身红红黄黄,恰是楼梯扶栏与升降梯上的颜色。夏天的时候,这里绝对很明亮,而且闷热得像是个烤箱;可是一旦到了湿气颇重的秋天,那一抹石板似的灰色天空,恰恰成了另一只箱子,映照在那一个又一个千篇一律的窗玻璃上,回射出一排排圆形的小光圈,就像梦幻王国里那小仙子身上发出的仙光①。女性资源中心的档案全都放在一个壁面高大、如鱼缸般透明的箱槽里。莫德·贝利让罗兰坐在淡色橡木桌边一只以金属管组成的椅子里,那态势就像托儿所里安置顽固不听话的孩子,然后,她将各式各样的盒子摆到了他面前。《梅卢西娜》第一卷、《梅卢西娜》第二卷、《梅卢西娜》第三卷及第四卷、尚未建档的《梅卢西娜》、布列塔尼诗篇、宗教诗、各种抒情诗、布兰奇。她向他指了指盒子里一本绿色、长形、颇厚的书,有点像账簿,封面和封底里的空白页镶着素净的大理石花纹。

  第一部分 第24节:第四章 玻璃棺材(5)

  记录我俩家居生活的日记

  在我们里奇蒙的家

  布兰奇·格洛弗

  写于我俩入屋定居的那一天

  一八五八年五月一日

  罗兰满怀敬意地将之拿起。这东西虽然没有现在放在他口袋里的那两封信有魅力,但是,它似乎在逗引着他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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