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她说她是罗太太!”
然后我又听到嫂子一路咕哝着跑去听电话。
“喂喂喂!”
嫂子在大力搁上话筒后,便来敲我的房门。
她满脸阴霾,眼睛喷火似的见了我便骂:“是不是你把电话机的插头弄回去的?”
“不是我!”
与此同时,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我几乎是扑上前抓起话筒的,电话那头是完全的沉寂,听筒里是我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喂!”
“喂喂喂!”
我与嫂子面面相觑。
“喂喂喂,找谁?”
回答我的仍旧是那一片莫名的空白。
“喂,你是谁?”
“喂喂喂,你是谁?你找谁?”
“喂喂喂,为什么不出声?”
电话那头依然是完全的沉寂。
我烦躁不安,以及更多的战栗地搁上电话。
须臾,铃声又响了起来。
我抖着手去接听。
“喂喂喂!”
回答我的仍旧是那一片莫名的空白。
“喂,怎么不说话?”
“喂喂,到底要找谁?”
电话那头依然是完全的沉寂。
就在我大力地搁上听筒的那一刻,我听见了,我终于听见了,一声很清晰的叹息,低沉而悠长,从电话的那头传过来。
我忽然觉得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涌到头上来了,两腮滚热,喉头好像被刀片猛割了一下,一阵阵刺痛起来,我听见自己歇斯底里地对嫂子直叫:“罗太太!罗太太!”
嫂子的脸色大变,却强作镇定。
“对方自称是罗太太?”
“她一句话也没说。”
“那你又怎么一口咬定是罗太太打来的?”
“我听到……我听到她的叹息声,那一声幽幽的叹息声,很凄凉,很恐怖……”
“你别疑神疑鬼,不过是一声叹息……”
“我发誓一定是她!”
“严浩敏,我陈玉凤要听信你的发誓,多少条命都不够给吓死啦!”
“但我肯定打电话来的是罗太太,刚才哥哥接听时,对方都自称是罗太太!”
“你哥哥喝醉酒,胡言乱语,你没喝,也讲疯话!”其实,嫂子的一张脸是阴晴不定的,看得出她在竭力地克制着不露一丝疑惧。
没等她同意或开口,我蹲下身,准备拔掉电话机的插头。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与此同时,窗外响起犬吠。沿着我们所住的公寓一带,一只仿佛是负了重伤的狗,控诉般地发出哀号,然后是狗群的叫声不停地呼应着,那种吠音在黑夜里听来,十足像鬼号。
我马上联想到,罗太太的阴魂就在窗外荡来荡去。
心念一动,愈发毛骨悚然。
四
电话机的插头是给拔了,电话铃声也告中断,但是我整个人已濒临崩溃,顷刻间,禁不住失声痛哭起来。这一哭,愈发不可收拾,把心肝肚肺都哭出来似的,当然是因为害怕过度的缘故。
待妈妈闻声出来把我搀扶回房时,我已成泪人一般,躺在床上,床单也渐渐地湿了,冰凉的水晕一直浸到肩膀底下,冻得我浑身酸痛,脑门子更是直发胀。因此染上什么病就不知道了,失眠症是走不掉的了。
翌日早上,我听到嫂子向哥哥要钱。
“我要到电话公司一趟,把电话号码改改。”
“好端端的,改什么电话号码?”
“什么好端端,我接那些骚扰电话接到手软。”
“性骚扰电话?”
“如果是,我索性就跟对方斗粗斗咸。”
“那一定是你得罪了什么人,给人家疲劳轰炸问候祖宗十八代了?”
“去你的乌鸦嘴,我陈玉凤行得正、坐得正,得罪谁了?”
“那到底你接到怎样的骚扰电话了呀?”
“三更半夜,也不晓得哪个王八蛋恶作剧,老是拨咱家的号码,却又一声不出,气死我了。”
“不听就是了。”
“不听?任由电话铃声响下去,吵醒整栋公寓的人,不给左邻右舍骂死才怪呢!”
“索性把电话插头拔掉,不就是了。”
“拔掉?万一有什么紧急电话要打进来,怎么办?例如你严浩正先生在外头喝多了两杯,不小心摔了一跤砸穿了头,你那些酒肉朋友也总该拨个电话通知一声……”
“不过要换个电话号码,又何须拐弯抹角来咒我?”
“咒你?我可没这个胆量,你是米饭班主,我再笨也不会砸烂这只金饭碗,我不过跟你讲道理。”
“好啦好啦,不用罗唆了,换了新号码,打电话到我公司来,知会一声。”
中午时间,有电话公司的工作人员上门来。他们走后,嫂子那豁豁亮亮的笑声在屋里回旋。
“我才不信邪!”嫂子连门也没敲,便径自进我房来,一副天塌下来也不恐慌的神气与语气,“严浩敏,你要自己疑神疑鬼搞垮了自己的身体,那是自作自受,我才不会陪你活受罪,算命先生说我时运高,再凶猛的厉鬼也沾不到我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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