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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梦世界_异度社【完结】(4)

这一切真是太突然了,也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你来gān什么?”我恼火地望着他。

他肥大的鼻翼像巨大的白蛾鼓翅那样翕动着,眼睛愈加鼓凸起来。

“我来拿我的箱子。”

“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我喝问。

他伸出一只手,“给我。”

与此同时,他的另外一只手从背后挪出来,就像一个杀手从黑暗的角落中悄无声息地走出。那手里攥着一缕寒光。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那是一把刀,有一尺来长。

这把刀令我哑口无言了,本来我还想骂几句难听的话,但它一下子就让我客气了。

我乖乖地带他到卧室,把箱子拖出来放到他脚边。我注意到他原本空dòng的凸眼睛里立刻掠过了一道光芒。

我刚想壮起胆子问问他箱子里到底是什么,他已经抬起手给了我一刀。

又是一刀。

再一刀。

我就像慢镜头一样倒下了,我躺在地板上,感到肚子上像是有一些热水淌过,那口箱子就横亘在我眼前,庞大得像一条方形的山脉,可我的眼睛却有点像调不准焦的望远镜,任由它一阵清晰一阵模糊。我看到它离地而起,悬晃在空中,跟随着一双穿着黑皮鞋的大脚慢慢飘进了虚无里,随后我的耳朵听到了开门关门的声音,清晰得就像是对着麦克风发出来的。

然后就什么都消失了。

我醒来时,已经是两天之后,我身上缠着浸了血的绷带,但幸运的是我还活着。

幸亏我叫了那份外卖,他走后不到十分钟,送餐的小伙子发现了顺着门fèng流淌到楼道中的血,赶紧帮我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至于那个刘峥(当然是假名),他逃之夭夭,从此消失不见,不仅到现在仍没有抓到他,甚至连他的真实身份都是个谜。

我只知道,他是个绑架犯。

【12】

对他的所作所为,我只能尽最大的想象力去猜测,因此接下来的推断,未必就是真的。

一起绑架案,最难的环节是什么?想想就知道了,是安全地取回赎金。

要知道,那些家属一点都不讲信用,动不动就报警,然后警察就会蹲守在约好的地点,架起网,守株待兔。

取赎金这一环节是绑架是否成功的决定因素,我猜他一定花费了不少心思在上面,而小洋楼上那个女人的纵身一跳也许就是他绝妙构想的源头。

那个女人是谁,为什么跳楼,想必他不知道,也不关心,但我相信是这件事启发了他。

也许事发当时,他就混在围观的人群里,若有所思。

他肯定也了解小洋楼资本家跳楼的传说,这传说流传了半个多世纪,这一带的人差不多都知道。

他把这两件事嫁接到一起,诞生了一个胆大妄为的计划。

于是,人质家属接到一个离奇的勒索电话。

“准备一百万 准备一个旧式的铁皮箱 把钱装进去 焊死 带上铁锹和粗绳索 打车 到桂华路 现在下车 右拐 走 继续走 进右手边的工地 有没有看到那口井 对 掀起石板 下井 下,别他妈啰唆 用铁锹挖,挖坑 挖深一点 对,把箱子埋进去 好,石板盖好 回家 半个月后保证放人 不许报警,否则就准备收尸吧 ”

至于他们报不报警,那是他所不能掌控的,他要做的就是尽量规避风险 找一个跟他毫无关系的人去替他拿回那笔赎金。

这就是他整个计划的核心。

这个人必须是与他毫无瓜葛的,这样即便被抓,也牵涉不到他。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挑中我的,也许他是我的忠实听众,也许他偶然在收音机前听到了我在喋喋不休地重复我们的热线电话,不过,无论从哪方面看,我都是再恰当不过的人选。

他编织了那样一个耸人听闻的故事,逐渐把我带进了他的迷局,他的最终目的,是引着我下到井里挖出那口箱子。

被绑在出租房chuáng上的那个女人就是那张可怜的ròu票,而我在电话里听到的男人的惨号声,也许就是他自己录的,同样是假象。

他肯定一连几天监视着我,一旦我被抓,他便会立即潜逃;如果我拿到钱,那么他就尽量想办法拖延几天,确认安全无虞后,再潜入我家将我杀掉,把钱带走。

至于那个修鞋老头,我想应该是他计划外的一个惊喜,即便我没有遇到这个老人,他也会通过别的方式把想让我知道的“线索”都透露给我。

他做到了这一切,几乎完美无缺,只是收尾时差了一点,没有把我杀透。但这无所谓了,是否杀掉我并不是他计划的主gān部分,只是些细枝末节。

半年后,我养好了伤,我的声音仍旧飘dàng在城市的夜空里,也仍旧有热qíng的听众打进电话来让我分享他们的故事,只是,我再也不同他们见面了。

【1】

在我们这座小城市里,做保安的收入也就是八九百的样子,多也超不过一千块钱,我是迫不得已才gān了这一行。八百,八百,八百,我连拿了三个月的八百,真是心灰意冷,就在我打算重新找份工作时,那个女人来找我了,她真是我的贵人。

那是个yīn雨绵绵的午后,她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来到了我守护的大楼前,当时我正在楼门口值班,她悄悄地把我拉到一边,跟我提出了那个不大不小的要求。她说,只要我同意帮她做那件事,她愿意一次付给我一百块钱,而且是来一次给一次钱,绝不拖欠。

我惊愕地望着她。她的这个要求实在是让我感到匪夷所思,甚至带有着一些恐怖与疯癫的意味,我觉得她一定是神经错乱,可是,当她把第一个一百元塞到我手里时,硬咔咔的纸币顿时软化了我,我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笑。我管她呢。

她要我做的事十分简单:在我半夜值班的时候,给她开一下楼门,然后把她带到这栋大厦的天台上,容许她在那里烧半个小时的纸。她要连烧三个晚上。我忙不迭地答应了她,问她过来的时间,她说如果夜里雨能够停,那就从今天晚上开始。“谢谢你了。”她眼睛里闪耀着喜悦的神采,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如释重负的表qíng,就像搞定了人生中极其重要的一件事qíng。她把收拢在手里的雨伞再次撑起,就像一只巨大的蝙蝠砰地展起了黑色的翅翼,她朝着我点了点头,慢慢走进雨雾中去了。

我琢磨了一下,终于理出了一些头绪,从烧纸这个qíng节,我猜测应该与两个月前的那件事有关。两个月前,有个女的从这栋楼的天台跳了下去,把自己摔得软绵绵的。

她一定是来祭奠那个女人的,一定是。

【2】

当天晚上,雨是在将近10点停的,我透过值班室的玻璃窗,看到外面的街道像是被刷了一层亮漆,零星经过的车辆像是船舶滑行在水上,昏huáng的街灯散发出湿漉漉的光。我正在想着女人还会不会来,突然,一辆红色的夏利出租车远远地驶来,停在楼下,从车里下来的正是那个女人,她没有再撑伞,却换了件黑色的连衣裙,使得luǒ露在外的手臂与小腿显得尤为白皙。

我赶忙下楼为她打开了楼门,引着她搭上电梯,直达12层的顶楼。通往天台的门从前都是敞开的,自从两个月前那个女人在这里一跃而下,那道门就被挂上了巨大的铁锁,锁的钥匙就挂在我们值班室的墙上,下午我找了半天,才把它从一大串叮当作响的钥匙中挑出来。

四周安静得可怕,为了让自己心qíng更放松一些,我一边开门,一边跟她搭话,问她是不是前来祭奠那个死去的女人的。“祭奠?”她像是愣了一下,嘴里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就算是吧。”

然后她把嘴凑到我的耳边,小声告诉我,“我也是没办法,我不来,她就天天缠着我。”

“谁缠着你?你说谁呢?”我打了个冷战,正要拧动钥匙的手停止了动作,定定地看着她。

她朝着那扇门努了努嘴唇,就像是在示意隔着一道门板正站在外面的某个人似的,“她,就是她啊。”

“你是说跳楼死的那个女的?”我的嗓子不禁有点发gān。

女人立刻在我胳膊上掐了一把。

“嘘。”她皱着眉头,一副恼火的模样,“你小点声。”

我真是进退维谷,我真想丢下她跑回值班室,或者gān脆跑到大街上,打一辆出租车叫司机一直开,找个温暖而灯光充足的地方消退一下我身上的jī皮疙瘩。但是那三百块钱像船锚一样把我栓在这里,我为自己打了打气,一个神经兮兮的女人有什么好怕的,以我的身板和肌ròu,我一只手就可以搞定她。

于是我把钥匙大张旗鼓地cha进锁孔,摘下锁,咣当一声推开了天台的门,一阵急风挟裹着湿气迎面打过来,我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推了一下。

女人绕着天台走了一圈,黑色的连衣裙被chuī得呼啦啦翻动,就好像她正站在船头一样。她趴在水泥护栏上朝下望了一眼,仿佛是在张望黑沉沉的海面,扭脸问我,她是在这里跳下去的吧。我摇摇头,脸色煞白地回答她我不清楚,那个女人跳楼时我可不在场。

“反正就这吧。”她蹲下身,把手里一直拎着的黑塑料袋放在cháo湿的水泥地上,从里面掏出一沓一沓的冥币,塑料袋空了以后,一阵风莽撞地chuī起了它,它倏地撞下楼去,不见了。这时女人脚边的冥币已经整齐地码起了一堆,她用一个不锈钢的防风打火机一张张烧了起来,火光把她苍白的面孔镀上了一层血浆的颜色。过了一会儿,她把脸转向我。

“你别老在门口那站着,过来帮我一起烧。”

我只好走过去,蹲在她身边,腾起的纸灰像一群黑色的飞虫围住了我,我伸手驱赶着它们。

“你知道她为什么总是缠着我吗?”她朝火堆中丢了两张纸钱,我看着它们扭曲着化为黑色的灰烬。

“我哪知道。”我悄悄挪动身体,离她远了一些。

“你猜猜。”

“你要非让我猜,我就猜你做了亏欠她的事。”我不无恶意地说。

“你真聪明。”她的脸上出现了一个gān枯的笑容,就像一张白纸被哗地揉皱了,“那你能不能猜到我做了什么亏欠她的事?”

我想了想,“难不成她跳楼是你造成的?”

“那倒不是。”她又朝火光中添了一些纸币,“死是她自己选的,只不过我让她白死了。”

她抬起头看着我,“你想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件事要是当故事听,还真是蛮jīng彩的。”

【3】

她的讲述是从一桩离奇的事件开始的,她对我说,要想把那件事说清楚,首先要从她的单位说起,因为那件事首先是发生在她一个同事身上的。

她叫赵chūn花,是市里水产协会的一名办公室文员,她大学毕业就进了那里,到现在整整三年。那是个小单位,除了正副两位主任,只有她们三个女孩,工作也十分清闲,无非是看看电脑,收发一些文件,对于女孩子来说,那是份安逸的工作。

她的两位同事,一个叫陈思雨,一个叫赵露,陈思雨长发,赵露短发;陈思雨文静,而赵露更时尚外向;陈思雨喜欢买杂志、小说;赵露喜欢买衣裳和化妆品;赵露没有陈思雨漂亮,她的嘴巴尖刻,不讨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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