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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山空传_李诣凡【完结】(130)

  莫郎中说没有大碍,只是有点轻伤而已,休息几天就会好。我也顺便向莫郎中回复了一下这次工作的qíng况,毕竟他是这件事的介绍人。送走老两口之后,莫郎中留下我在他的药铺里吃晚饭,于是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席间我和他聊起了师父的一些事,他也知道师父如今在湖北一带。当我问起他是否知道一个汉口地区的姓秦的民间老前辈的时候,莫郎中说他常年各地寻药。对于这些江湖异闻也多少有些了解,但都并不深。但是那位汉口的秦老前辈,大名自己的确是听说过的,在我们这个行业里,算得上是一个另类,一朵奇葩。

  莫郎中说,大多数人对于秦老前辈,都只是耳闻,而终生都没办法见上一面,一方面是他行事低调,非常善于躲藏。另一方面是xing格孤僻,不太爱和外界接触。

  我有些不懂,于是问莫郎中,什么叫善于躲藏呀,他为什么要躲藏起来?莫郎中说,听说秦老前辈这人,有些六亲不认,所以身边也没什么信得过的人,打仗的时候,曾经凭借一己之力,灭过一支日军小纵队,死了个jīng光。而日本人打跑了之后,国内又开始内战,前后十多年,死了不少人,这就给了他接不完的事做。

  但是这个人,有一个非常大的问题,就是又好赌,又好酒。对于金钱和女色,却似乎不能打动他。据说曾经在赌钱的时候,因为庄家出千,他一怒之下就跟人家gān了起来。可是寡不敌众,都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当天夜里,他就暗中使了手脚,让那些骗钱的赌档庄家们,衣不遮体地把所有赌资都散给了当时汉阳镇的一条穷人的街道上,第二天大家一开门,都捡了不少钱呢。而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种亦正亦邪的人,在我听起来好像是一段奇闻一般,于是缠着莫郎中要他给我多说一些事。莫郎中笑着说,他知道的也并不多,而且自己知道的这部分,也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因为秦老前辈的行踪飘忽不定,加上江湖上有很多关于他的传闻,但是谁都证明不了是不是真的,他自己也从不否认也不承认,压根就不曾理会过这些传言,所以外界才越传越神。都快把他给传说成一个神话了。

  我问莫郎中,那这个前辈的玄学师承是哪门哪派呀?本门的人都打听不到这号人物吗?莫郎中说,据说是无门无派,手艺使用的,都是一些民间的法教法术和巫术,师从何方估计是没人知道了,就我老莫这种好打听的万事通。对他的身世都了解得很少,只知道祖籍是在湖南,苗寨里出来的人。

  曾经听师父说过,咱们gān这行的,首先就要学会敬重,不光是天地鬼神,还有世上的人,甚至是市井之徒。而有一次我跟着师父去供销社买年货,路上就遇到了几个身穿苗族男丁服饰,背上背着一个小竹篓,长头发的中年汉子。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师父就轻声叮嘱我,让我低着头走,千万不要看他们的眼睛。当时我不明白为什么。只能乖乖照做了,而低头路过的时候,发现他们几乎都没有穿鞋,在双脚的脚腕上,有一圈银制的小圆圈,上边挂着诸如狗牙,猪惊骨等东西。

  而在时候我也问过师父,为什么让我不看他们的眼睛,师父当时笑了笑跟我说,这种长头发不穿鞋的苗人,和其他那些身上戴了很多银饰的苗人不同,他们多以穿黑色红色的衣服为主,不穿鞋是为了接大地之气,这种苗人,叫做黑苗,古时候雄踞云南,称之为南诏,苗族的巫蛊之术,大多都是这些人在传承。如果看了他们的眼睛,假如对方不坏好心的话,就会换了你的心智。你就会受人摆布了。

  所以我一直不知道师父当时说这些话到底是真的,还是纯粹只是为了吓唬我。于是我当做一个笑话一般,把这件事和莫郎中分享了一下。莫郎中说,你师父没有跟你说笑,的确就是这么回事,而那位秦老前辈虽然是湖南的苗人,但据说那一个寨子,也都是黑苗。

  莫郎中说,这个秦老前辈,虽说当时是为了逃难而离开了苗寨,但据说他离开后没多久,那个寨子所有的成年男人,全都死光了,于是寨子就变成了一个寡妇寨了。但是这件事就是外头在盛传的,谁都没能找到过他的寨子,也就无从知道真假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大概渐渐明白了,为什么师父接连几次出门云游,都选择了当下那位秦老前辈生活的地方,而去几次无功而返后又锲而不舍的再去,说明这位老前辈对我师父的吸引,自然是相当大的。既然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无法得见,或者见到了也不知道,那师父应该是想要做个例外,特别才去拜访的吧。

  我问莫郎中,当时我师父去湖北的时候,你们老一辈的互相都知道吗?莫郎中剔了剔牙说,别人不清楚。但是他是知道的,因为那个秦老前辈目前生活的地址,就是自己帮师父打听到的。莫郎中得意洋洋的说,万事通嘛,只要想打听,其实没有打听不到的事,这个圈子虽然分散全国。但实际上数来数去,也就那么些人,稍微留心,很容易就能够知道。

  我竟然也开始神往起来,这种qíng绪qíng不自已地流露在了脸上。莫郎中大概是察觉到我的心思,于是哼了一声对我说,孩子,你岁数还小,江湖险恶,你还没经历过多少,你师父去了,能不能见到且不论,就算见到了又怎么样,是去敬仰高人。还是看个稀奇?这么多年来,无数人去找他而无果,他始终避而不见,我听说,好像是因为他身有残疾,并且是在面子上的事。

  我问莫大夫什么叫面子上的事,他说。就是长在脸上的残疾,可能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从小就一直被人当做怪人看,成长过程中没有接收到关爱,于是到头来才行事古怪,xing格乖张吧。

  我不再说话,因为感觉似乎莫郎中虽然钦佩秦老前辈。也听说了不少传闻,但是对于我师父去寻找对方这件事,似乎有些不以为然。于是晚饭后莫郎中就自行打坐去了,我则就在药铺里给病人看诊的chuáng铺上,凑合着睡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我就开始动身回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的错觉,虽然这次出门到现在也才仅仅过了一天的样子,但我却感觉隔了很久一样。于是一路上,我的脚程都拉得比以往快了许多,所谓“归心似箭”,大概就是指的我这种,而实际上原因我也清楚,因为村里还有孟冬雪。路上看到了好几辆huáng绿色,车头还绑着大红花的军用卡车从身边开过。越过我的时候,还传来悠扬的革命歌曲。我从来就对这些东西无感,可是因为孟冬雪的关系,此刻听来,却显得那么亲切。

  自打两天前的那个晚上,糊里糊涂地就把自己给jiāo了出去,孟冬雪和我之间。从以往的憧憬跟爱慕,变成了一种事实。出来办事的时间里,只要闲暇之余,我脑子里总是会浮现出她的笑脸,在一个玉米…不,稻子地里,画面的中央就是她盈盈微笑的脸,而周围,都是因为视距的不同,而变得模糊、随风摇摆的稻谷。

  如果你要问我什么是làng漫,这大概就是我心里的làng漫吧。

  回到徐大妈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之后了,我出城的时候并没有带什么gān粮在身上,所以到了午饭饭点的时候。我其实已经非常饿了。于是到家之后,我就随便吃了点剩菜剩饭,家里并没有人,徐大妈周大爷大概是去gān活去了,而孟冬雪估计也是去了宣传队。我就在院子里坐着,一边逗着大huáng,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摇着扇子,打算就这么悠闲地等着大家回来,也不知道孟冬雪从宣传队回来的时候,看到我已经回家了,会不会很高兴。

  晚上六点多,徐大妈和周大爷一起回了家,我凑上去笑着说,你们今天很忙吧,怎么比以往回来的时间晚了这么多。

  老两口对望一眼,表qíng满是忧愁。周大爷更是摇着头叹着气走开了,剩下徐大妈站在那里,我开始意识到,事qíng可能有些不妙。果然徐大妈伸出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然后对我说。孩子啊,你可要好好的啊…唉…

  第一百三十六章 .空dàng房间

  徐大妈这句话让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怎么没有好好的?于是我笑着对她说,徐大妈您说什么呢,我这不好端端的嘛。诶对了,孟冬雪怎么现在都还没回来。

  徐大妈牵着我的手,一句话不说,将我朝着孟冬雪的房间拉了过去。怎么,难道说她一直在家里,只是没出门所以我没发现吗?可是推开门一看,屋子里收拾得gāngān净净,chuáng上却没有了枕头和被子,连chuáng单都卷了起来。桌上原本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此刻也都消失不见了。孟冬雪习惯进屋就换鞋,但是门口却连一双鞋都没有,原本打了钉子挂在墙上的那些衣服,还有他们表演的时候穿的军装、皮带、帽子,此刻也都统统没了踪影。

  但是,屋里那股专属于孟冬雪的味道,依旧还在。

  那一刻,我就好像一个背朝着悬崖,然后将身体倒下的人,身边的一切参照物,都在迅速地朝着我的面前远去,那说明我正在飞速的下坠。这种感觉很像我小时候有一次跟地包天去捞沙船边上游泳。我们总是喜欢爬到最高的眺望台,然后一个猛子扎到水里,那种飞跃出来,然后掉落水中下坠过程中的感觉。只不过这次我坠下的,不在是冰凉透心的江水,而是长满锋利冰锥的冰山,落地的一瞬间,每一根冰锥,都好像是一把利剑,从我的后背看不见的地方,无qíng地刺穿了我的身体。我惊呼,我恐慌,我的全身都在流血,但我却偏偏没死,没死的理由,似乎就是为了仔细地感受这每一寸传给我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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