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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密码3_冶文彪【第3部完结】(49)

  “快接着吧,烫手得很。”那女子笑着催道,他脸顿时涨红,忙伸手接过馒头。这时后边的人挤了过来。他不好再占着位,只得退了出去。临走他又望了一眼那女子,那女子竟也望向他,两目遥对,如chūn风遇见chūn光一般。不过,那女子微微一笑,便迅即转过头,继续去发馒头。他冒着雪出城走了许久,神魂都始终悠悠dàngdàng,两个馒头何时吃掉的、是什么滋味,全然不知道。

  后来,他又进过几次城,却再没见过那女子,没想到竟会在汴京遇见她。莫非有什么缘分在里头?

  游大奇正惊叹着,见那女子朝窗外船舷上一个船工模样的人说了句什么,窗边架着个木梯,一个小厮正攀着上到船顶篷,那船工抬头朝那小厮传了句话,小厮听了似乎很高兴,笑着叫了一声,举起右臂舞了舞拳头。那女子也跟着露出笑来,虽然隔着河,笑容看不太真切,游大奇却仍苏得全身一麻。可这时,船舷外那个船工绕过木梯,将手伸进窗里,竟摸向那女子的脸,那女子一把挥开,随即笑着躲开,那船工跟着跳进窗去,两人追闹着闪进旁边舱室中,再不见人影。

  两人这么亲昵,难道是夫妻?这么好个女子,竟嫁给个船工?这不是蝴蝶陷进粪堆里?

  第三章 藏身、安乐

  备者出门如见敌。

  ——《武经总要》

  huáng鹂儿笑吟吟将菜摆好,一尾姜豉蒸鱼、一碟炒白腰子、一碗酒醋ròu,另有两碟清炒时蔬,倭菜和青笋。虽然只是家常菜蔬,却洁净悦目、香气馋人。她一边分发碗筷,一边笑着说:“我娘没来得及教我做菜,这些是跟隔壁丁嫂嫂学来的,学得不成样儿,你们将就着混混嘴、填填肚子。”

  梁兴看着她笑容可亲、言语乖巧,顿时生出亲近之感。他原先有个妹妹,才长到三岁,刚会说话走路,极讨人爱。那年,父亲的军营要去山东屯驻就粮,家小都一起随军迁移。走到途中,他妹妹生了急症。荒郊野地找不见大夫,营里的军医又不谙儿科,药用得猛了,一碗药喂下去,反倒害了小小xing命。若能活到今天,也似huáng鹂儿一般年纪了。

  他望着huáng鹂儿,心里涌起一阵兄长惜护之qíng:“累着huáng姑娘了。”

  “梁大哥叫我鹂儿就成了。紫玉姐姐是我们父女的恩人,可惜我只会做这几样不中吃的菜,怠慢了你们,心里正过不去呢。对了,酒已经烫好了,我去取。爹,你别尽站在一边,赶紧招呼客人啊。”

  huáng百舌笑着坐到下手椅子上:“她娘过世得早,我又忙着讨生活,这丫头缺了教导,还请两位莫要见怪。”

  “哪里?”施有良忙笑着道,“鹂儿姑娘这般乖巧勤快,很是难得。”

  “嗯,一见就可亲,让人欢喜,”梁兴也赞了一句,随后问道,“huáng伯,紫玉姑娘和你们有过什么渊源?”

  “去年,几个军爷在城南chuī台吃酒,招我去献技。我想这丫头年纪差不多了,也该出去见见场面,便带着她一起去了。谁想到席中有个军爷喝醉了酒,对这丫头乱动起手脚来,要往房里硬拽,衣裳都撕扯开了。我上去阻拦,却吃了他两重脚,躺在地上爬不起来。那时,紫玉姑娘也在席上,忙招呼其他军爷拽开了那个醉徒,又取出包袱里一件衫子,让丫头穿上了。那以后,她常帮衬我们父女,若有主顾愿意听口技的,就找人叫我去。还认了这丫头作她的义妹。紫玉姑娘的恩一直没能报答,这回她把你们托付过来,我们父女总算能尽些力了。紫玉姑娘托话说,你们二位得藏身一阵子,我这宅子虽说寒陋,也没有什么好饭食,但还算清静。因着家里有这丫头,不方便见人,我从来不叫朋友来家里,因此没有外人打扰,两位尽管安心住下。”

  这时,huáng鹂儿端着瓶酒出来,笑着给施有良、梁兴和自己父亲分别斟满:“你们慢慢吃,别怕酒不够,后头还烫着呢。”而后她搬了个小凳,坐在屋檐下逗院里几只小jī。

  梁兴忙道:“鹂儿姑娘,你忙了这半天,自己却不吃,怎么坐在一边?”

  “男人们吃酒,我女孩儿家怎么好坐上去一起吃?梁大哥,你赶紧吃,莫管我,我才不亏自己,厨房留得有菜呢,只是还不饿。”

  “是,梁教头,莫理她,来,我敬两位贵客。”huáng百舌举起了杯。

  三人刚举杯要饮,忽听到院外有人敲门。huáng百舌顿时警觉起来,忙起身过去,朝女儿使了个眼色,随即将房门掩上了。梁兴和施有良互望一眼,一起放下酒盏,准备藏进里屋。

  “谁?”huáng鹂儿在院子里问。

  “我。”一个少年的声音。

  “又是你,做什么?”

  “我舅舅送来几只鹌鹑,我娘烧好了,让我给你们送过来两只。”

  huáng百舌松了口气,低声说:“不妨事,是街坊,巷口曾家的小子曾小羊。”

  “真是你娘让你送来的?”院门开了,huáng鹂儿仍拦着门口说话,“上回那只烧鹅腿,你也说是你娘让送来的,第二天我一问,你娘根本不知道。”

  “嘿嘿……我若说是我自己送的,怕你不要。”

  “又没毒,我为啥不要?”

  “那我送你那支头花,你为啥不要?”

  “那不一样。”

  “咋不一样?”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我没工夫跟你缠嘴饶舌,碗给我,你在门外等着。”

  一阵轻巧脚步声,huáng鹂儿推开门闪了进来,随即掩上门,将手里端的那只碗放到桌上,碗里两只酱烧的鹌鹑。她朝梁兴和施有良笑着使了个怪脸,又快步走到后头,旋即又端了个碗出来,开门闪出去,带好门,快步走到院门口。

  “这是我冬天腌的酒醋ròu,今天头回开坛,才蒸的,你们也尝一尝。”

  “我不敢要,我娘要骂我。”

  “骂你做什么?你娘有心,我就没心?”

  “上回送煎鱼来,你让我端了一大碗馓子粥回去。我娘骂我说,让你去送些人qíng,你竟像是去做买卖,出去十文钱,非要讨回来十二文?”

  “呵呵,邹婶婶算错了账呢。那两条煎鱼至少得二十文钱,我那碗馓子粥最多五文钱,你做买卖倒赔了十五文,邹婶婶该打你才对。”

  “你还笑呢,这回我更不敢端回去了。”

  “你若不要,从今再不许你来我家。快去、快去,我还有要紧事忙呢。”

  丁豆娘跟着那个年轻妇人上了停在巷口的厢车。

  那是一辆车马行赁来的车子,车厢已经污旧,两条坐凳上虽铺着蓝绸坐垫,却蹭满了油垢。那妇人形貌秀雅、衣着jīng贵,却浑不介意,径直坐了下来。丁豆娘自然更不管这些,坐到了妇人对面。车子启动了,她这才又仔细打量那妇人,年纪约二十三四,外面穿着件紫色梅花璎珞绫的对襟长袄,里面紫罗裙下露出一双浅褐鹿皮的小靴。脸儿窄小,眼睛、鼻子、嘴巴也都小,整个儿看着很秀巧,只是看人时目光又亮又锐,有些刺人。而且脸色蜡huáng,眼睛微有些红肿,自然是哭的。再一瞧,她的发髻也微微有些散,那么贵重的一件绫袄,袖口上竟染了些污渍。

  “我姓庄,丈夫姓郭,是步军虎翼营指挥使。”

  “哦,您儿子也是被食儿魔掳走的?”

  “嗯。”庄夫人的眼圈泛红,泪水涌出,忙从袖管里抽出一张绢帕拭去泪水。

  丁豆娘见她那张帕子布满斑印,不知拭过多少泪水。她心里也一酸,却忙尽力止住,轻声问:“是哪一天?”

  “和你家儿子同一天,也是天刚刚黑后。”

  “你从哪里知道我的?”

  “这你先别管,我只问你一件事,你疼不疼你儿子?”

  “我身上掉下来的ròu,能不疼?”

  “真的疼?”

  “您这话是……”

  “你的头脸衣裳都打整得gāngān净净。”

  “这怎么了?”

  “不怎么。”

  “咱们这是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

  庄夫人低下眼,不再言语。丁豆娘望着她,心里一阵阵纳闷。但一想,都是失了儿的娘,说话行事难免古怪些。于是,她便耐住了xing子。

  车子进了城,拐了几道,穿进一条小街,到了一座宅院门前,停了下来。门口候着两个仆妇,忙迎到车门边,一个掀开车帘,一个把庄夫人扶下车。掀帘那个伸出手要扶丁豆娘,丁豆娘忙推辞:“我自己下。”她扶着门框,连踩板都省了,直接跳下了车。

  “人都到了吗?”庄夫人问仆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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