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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密码2_冶文彪【第2部完结】(32)

  他见他爹果然要松手,又慌又怕,忙咬着牙将刀尖对准那狗的脖颈,闭起眼,狠狠戳了过去,“噗”的一声,他感到手里的刀扎了进去,那狗尖声呜咽了一下,声音极其惊心。他吓得慌忙缩手,再睁开眼时,见那刀扎在狗的脖颈下面,淌下些血,狗却没有死,身子不住地扭,一直在呜咽叫唤。

  他爹一把攥住刀柄:“瞧着,要这么横割一刀,才能杀透!”说着手一用力,刀刃横着割破了狗的喉咙,血顿时喷了出来,那狗随即倒下,呜咽踢蹬了两下,便不动了。

  魏铮心里一阵阵发悸,吓得快哭出来。

  隔了这么多年,嚼到这鹿ròu的血水时,他不由得又回想起那种心悸,也始终忘不掉他爹说的那句话:“它不死,你就被咬!”

  的确,这些年他碰见了无数像那只野狗一样的人:你给他吃,他便欢喜;你不给他,他便抢;你去讨要,他便为难你,反咬你。吃过几次亏后,魏铮才真正明白他爹说的那句话:若想不被咬,那就杀死它。他爹年老后,他开始接管那间ròu铺。当时那条街上,挨着有五间ròu铺,一个比一个会说会做会赔笑。只有他,不爱说话,也笑不来,因而生意最清冷。ròu经常放臭都卖不出去。他也尽力照着邻舍的法子,却始终学不好。生意渐渐就维持不下去了。他看着右手背上那道伤疤,想起了那只野狗,还有他爹说的话。

  ——它不死,你就被咬。

  他琢磨了许久,有天看到一个卖药的郎中路过,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

  那个郎中从没见过,一看就是异乡人,到处游走卖药。他瞅着那郎中一路叫卖着走走停停,一直出了街口,他这才快步追了上去。一问,那郎中果然不在这里停留,要去下一个县镇。他便说自己家里闹鼠,街上野狗又多,经常偷ròu,要买些砒霜。那郎中一共只有四两,他全部买下。

  他们这几家杀猪洗ròu用水多,井却在街那头,很远,打水不方便。几年前,几家商议,一起出钱,请人在后街打了口井,都从后门打水,近便了许多。

  回去后,他本想把砒霜投进井里,但怕药量不够,便将砒霜分成四份,各用纸包起来。装作借东西、问事qíng,去隔壁三家ròu铺,借故支开主人,把砒霜投进各家的茶壶、锅或水缸里。一个下午就办成了。而后,他就坐在ròu摊前等着。

  投进茶壶的那家最先发作,主人才喝了两口茶,忽然就栽倒在地,等他家人喊来大夫,已经吐着白沫死了。到晚饭时,左右两家全都闹起来,一家三个人中毒,一家除了主妇没来得及吃,其他老幼六口全都死了。这时他家也已经开始吃饭,他将剩余的一些砒霜偷偷投进爹娘碗里,他爹娘才吃了小半碗饭,全都发作起来,摔了碗,栽倒在地上。他照着那郎中说的毒杀一条狗的量,减半之后,一狠心,自己也吞了下去。

  不一会,肚腹中便烧痛起来,他忙大喊着“救命!”踉跄奔出门。

  这时街上许多人都围在左右两家,听到他叫喊,近处几个忙过来扶住他,又叫来正在隔壁看视的大夫,那大夫下午看视隔壁最先那家时,已知道症状是砒霜中毒,随身带着解毒药丸,忙碾碎了冲水给他灌下去。他肠肚一直烧灼不已,到晚间才渐渐好转。

  事qíng惊动了官府,相邻四家全都中毒,只有第五家ròu铺没有一个人中毒,知县认定这是为争生意而毒杀同行,便命人将第五家的主人拘押审问,那人自然满口喊冤。知县开始还心存一些疑议,但查找一个多月都找不到其他嫌犯,便将那人签判杖了五十,流配沙门岛。看着那邻人披枷带锁被押走,魏铮这才放了心。

  第一次杀人算是杀成了。

  那条街上只剩了他一家ròu铺,生意想不好都不成。

  从那以后,他胆壮起来,生意越做越大。一路上,只要碰到敌手,便设法除掉。三十多年,一共灭掉了七八十条xing命。替他担罪的也有四五十人。每一次,他都无比小心,从来没有被发觉。直到十多年前,做到汴京猪行行首,将几个大猪商全都除掉,再也没有对手时,他才不用再杀了。

  那个叫朱广的商人却突然冒出,重又激起他的杀意。

  第十七章

  两千万

  知天助之不可常,知人事之不可怠,

  然则大有为之时,正在今日。

  ——王安石

  冯赛驱马赶回了汴京。

  他在洛口碰到huáng河鱼商李帆杆,正如他所料,于富才一天没有去huáng河买鱼,huáng河四商就已经坐不住,所以一早便催着李帆杆到洛口来找寻于富。既然于富已经违约,huáng河四商以钱为重,自然不会继续守信。李帆杆听了冯赛的话后,意志更决,答应立即回去找另三个鱼商,今天就将鱼运往汴京。

  不过李帆杆有一个要求,鱼价得照于富出的价格。冯赛听了有些为难,他只是中人,不能单独答应价格。他略想了想,鱼行断了两天的鱼,这时应该不会太在价格上计较。另外,张赐为和于富斗,也曾主动提过价,问题应该不大。于是他答应李帆杆,今天的鱼价照于富定的,不过往后,得和汴京鱼行再商议。李帆杆听了,便也没再多说,点头告别,让船掉头回huáng河。

  冯赛回到汴京,先顺路来到城西的青鳞坊。

  汴河上游一路的鱼虽然已经理顺,但于富还包断了金水河、五丈河、蔡河、汴河下游的鱼,还得去一一理顺。不过回来途中,冯赛又心生一个疑问,他必须得先去查问清楚。

  他来到汴河岸边,见河边泊着许多渔船,岸上船头三三五五聚着些人,都戴着鱼鳞纹的青布头巾,腰带也绣着个鱼头纹样,知道是鱼行的人,便走近岸边那撮人,叉手拜问:“各位,能否打问一件事?”

  “哦,是冯二官人?听说你去洛口了,找见鱼了吗?”最年长的一个问道。

  “嗯,大致办妥了,最迟今晚huáng河那边的鱼就会送来了。”

  “太好啦!”几个人一起欢嚷起来,引得附近其他人也凑了过来。

  “我想请问一件事,你们见过那个商人于富没有?”

  “怎么没见过?瘦得猢狲样儿,偏偏要戴个东坡高冠儿,穿件宽大的锦氅子,走起路来都要把胯子摆错骨,勾栏里耍猴戏都没有这种滑稽张致。”

  “他一般和什么人在一起?”

  “有时是他自个儿,有时和一个姓冯的,人说是冯二官人的弟弟。我如何看都不像,冯二官人这么文气谦和,那个姓冯的却是个滑油瓶。”

  “老齐,莫乱说,那真是冯二官人的弟弟。”另一个忙扯这人的衣袖。

  冯赛并不介意,又问道:“那个于富没再跟其他人一起?”

  “没有,除了运鱼来时雇的船只。”

  “多谢!”

  冯赛拱手告别,心里那桩疑惑有了五成的定数。

  邱迁回家去料理了一下染坊的事qíng。

  父母都犯了chūn疾,邱迁到后面煎好药,服侍父母吃了,陪着说了几句话,安顿他们午歇,而后就到前面来。好在请的一位染作匠人已经十来年,染坊大小事,以及那几个年轻染工,常日都是由这匠人照管,邱迁并没有多少事可做,只是把染好的绢帛点算好,雇辆车送到三家绢帛铺里,算账收钱。

  他把钱送回家里锁好后,便急忙离开,临出门前,那匠人又催问矾的事,说只够两天的量了。邱迁答应了一声,先去矾店问了一圈,几家都仍然没货,都在焦急。邱迁有些纳闷,但心里装着姐姐甥女的事,便又去寻楚三官。

  到了楚家药铺,他见楚三官的父亲不在店里,忙向伙计托话,话没说完,楚三官的父亲从后面走了出来,听到他的话,立即大声喝骂:“我儿子就是被你们这些不上进的带邪了!以后若敢再来磨缠勾引,休怪我无礼!”

  邱迁从没被人这样责骂过,顿时红了脸,也不敢回嘴,慌忙逃出来,骑着驴子就走。很远了,才后悔起来,花了十六贯钱,不但没见冯宝的影儿,反倒遭人喝骂。

  他想起楚三官说的,冯宝不在瓦子,就在赌场。便骑着驴去城里其他瓦子找寻,十几处大小瓦子找遍,天已经要黑了,却毫无所获,只有一个认得冯宝,说:“你去芳酩院吧,这一向他都不来这些地方了,只往她家院里钻。”

  听到芳酩院,邱迁心里又一颤,早上去芳酩院,没来及向顾盼儿仔细询问冯宝的事,或许该再去问问?

  魏猪倌被两个公人押往了开封府大狱。

  中午,他刚推开那间铺屋的门,就见地上躺着两个人,惊得他腿一软,几乎坐倒。旁边那个猪市税监好奇,忙凑过来看,见到后也怪叫了一声。惊魂稍定,魏猪倌才小声道:“莫非是两个醉汉睡在这里?”

  “进去瞧瞧。”那税监嘴里说着,身子却往后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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