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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密码2_冶文彪【第2部完结】(85)

  “你说从库里盗钱?”

  “嗯。”

  “哈哈,这就更加不可能。”

  “为何?”

  “若是私带两三贯钱,倒也罢了,背在袋子里,一般也就混出去了。但若超过五贯钱,就有二十多斤重,那一袋子得多累赘?怎么能藏得住?再说,哪怕能混得出去,库里的钱都有定数,钱箱又锁着,还有封条。封条私拆了、里面钱少了,这能瞒得过?盗窃官库是重罪,为偷几贯钱,不但丢官职,还要发配,谁会这么笨?”

  “倒也是……”

  天黑后,冯实等客店的酒客都走尽,这才邀那店主坐过来一起喝酒。

  “这怎么当得起?”那店主搓着手笑着欠身坐下。

  “这有什么?酒边相逢皆是友。店家经营这店有多少年了?”

  “我家祖辈就在这里,算上我,已经第四代了。这使不得,客官我自家来……”店主忙从冯实手中接过酒瓶,给自己面前酒盅斟上酒,而后扭头唤浑家添一碟咸豉鱼来。

  “我看将才店里来的人大半都是军卒?”

  “客官也见了,这一带都是山岭,除了十天一回集市,难得有人过往。这些山民村民能有几个钱?若不是靠着广宁监这些军卒,我这店如何混搅得过?”

  “广宁监有多少军卒?”

  “有五百人左右。”

  “矿工呢?”

  “连囚徒和工匠都算上,快三千人呢。”

  “哦?还分囚徒、工匠两种?”

  “嗯。那些逃军和囚犯,被捉了来当苦力。工匠则是从外面雇募。客官要寻的工匠是什么人?”

  “哦,是我远房一个表亲,姓汪,店家可认得?”

  “我这里来的多是军卒,工匠平日出不来,暑月天歇工,他们出来又成群结队的,多半都是各自回乡,难得在我这里歇脚喝酒。故而认不得几个。若是都作头、大作头,倒还知道几个。”

  “都作头?”

  “嗯,那里的工匠按技艺分等,最高的是都作头,其次是大作头、小作头,最低才是工匠。都作头、大作头总共也只有五十来个,里头似乎没有个姓汪的。”

  “我与这表亲也并不相熟,不清楚他是哪个等级。”

  “客官那表亲叫什么?我与那里几个军头倒还相熟,明日帮客官打问打问。”

  “多谢店家,他叫汪八百。”

  “这值得什么?不过张张口。”

  邱迁终于和那个陈小乙坐到了一桌。

  彼此问过姓名,邱迁忙又要了两样菜、一角好酒,不住地给陈小乙夹菜、添酒。陈小乙喝欢后,肘着桌子,斜起身,抬起左腿踩到长凳上,像只蚂蚱一样,一边不住往嘴里拈菜,一边乱聊着。

  “邱兄弟,是哪里人?”

  “我是从汴京来。”

  “来应天府做什么?”

  “想找个差事。”

  “汴京不好吗?你原先做什么的?为何来这里寻差事?”

  “我原先在酒楼里替人记账。高官豪富们在汴京当然万般都好,但像我这样的平头小民,不过是挨生活,哪有什么好?反倒时时得陪着小心,稍微不慎,怕就得罪到什么人物了。”

  “说的也是,像咱们这应天府,贵的富的虽说也多,但比起汴京,那是远远不如。不过,吃的、喝的、玩耍的,却也样样不缺。”

  “陈兄说得对。我也是这么想,才来了这里。”

  “你既然会写会算,差事好寻得很。”

  “我已经寻了两三天,都没有中意的。听说陈兄是在匡推官府上当差?我从没进过官爷府宅,不知里头的差事好不好?”

  “好不好?这天下,huáng金万两,也抵不上纱帽一顶。在咱这应天府,除了知府和通判,便是我家主公。满城不论我去哪里,只要报上我家主公名号,谁敢不恭敬?你只在酒楼里做事,哪里能见识到这些尊贵?”

  “唉,我若能像陈兄一样,得个这等美差就好了。”

  “多少人想呢,若那么容易,我这差事也就不值什么了。”

  “是啊。”

  “不过我看你这人还算大方,不像跟我一起当差的那个王小丁,吝头啬脑,一文钱都碰不得他的。我听着他倒是一直念着想去汴京。你在汴京可认得什么人?若能替他寻个好差事,让他辞了这里的差事,我倒是可以帮你替补他。”

  “认得,认得!”邱迁本已断了受雇潜入到匡府的念头,一听陈小乙这么说,忙道,“我认得京城一个牙人,在京城被人称作‘牙绝’,他门路宽,你那朋友想要什么差事,他都能办得到!”

  “哦?这样?那我回去跟王小丁说说看。不过,我家主公府上可不是寻常人户,不是什么杂七乱八没来路的人都能进去,你可有保人?”

  “我离开汴京时,求我家主人替我写了张保状,可使得?”

  “你家主人?他有多少资财?一般小店小铺小经纪来担保,当不得用。”

  “他姓周,在汴河岸边经营了一家酒店,叫十千脚店,另外还在城里经营jiāo引铺。”邱迁来时,冯赛请周长清写了一张保状。

  “十千脚店?哦,我知道,上回去汴京时,我家主公候船,还曾在他家歇脚吃过酒。他的保状应该差不多。我今晚回去就跟王小丁商量。不过,你想必也知道,每天求我的人数都数不清,我从来不肯轻易替人说话……”

  “我知道,我知道!”邱迁忙将自己的钱袋取下来,整袋放到陈小乙那边,里面有几百文钱,“这些陈兄先收下,若真能谋到这项差事,我再慢慢答谢陈兄。”

  第九章

  义弟、南郊、推官府

  慎则待义而后决,义则待宜而后动,盖不苟而已也。

  ——王安石

  冯赛去向茶商霍衡的三位刘姓朋友打问。

  那两个商人都不知道霍衡在五丈河那边买了庄院,更不认得汪石。其中那个六十来岁的香料商,虽然有个二十来岁的儿子,但从未见过霍衡,更不必说结拜兄弟。而且,去年秋天他那儿子就去了泉州,和一些商人一起去海外收买香料,至今还没回来。当然也就绝无可能帮汪石屯藏那些粮绢。

  而那个工部员外郎,冯赛去他府中求问,他却拒而不见。之前两人曾多次在酒宴上会过,很能言谈到一处。冯赛还曾和霍衡一起到过他府中,他对冯赛也甚是礼遇,不知道这次为何拒见。是知道冯赛身陷大祸、不愿被牵连,还是与汪石有瓜葛?

  正面打问不到,只能侧面去问。冯赛这些年也结识了不少官员,知道其中有几位与这位员外郎相善。不过,官场中人,最怕被祸事牵连,自己现在这个处境,如同着了瘟一般,那些官员恐怕都会回避不见。

  冯赛想了一阵,想起了秦广河。秦广河由于开着解库,京城官员常找他典当、借贷,因此在官场之中人缘极广。冯赛看破汪石的“母钱”骗局后,怕秦广河面上挂不住,这几天始终犹豫,没敢将实qíng告诉他。眼下事qíng紧迫,恐怕还是该告诉他。

  于是,他赶到了秦家解库,一问,秦广河在楼上会客,再一问,客人竟是huáng三娘。

  冯赛跟着仆人上了楼,还没走进会客的那间厅堂,就已听见秦广河的声音,正提到自己的名字。他推门进去,秦广河笑着站起来:“二郎,才说你,你就到!”

  冯赛拜问过两人,坐下后,先慢慢将“母钱”骗局讲了一遍。秦广河听后,惊了半晌,才嘿嘿叹道:“果然是因果相连。我始终没能看破钱财这一关,才吞了这‘母钱’的果报。”说着,他从腰间取下那个褐锦香袋,从里面掏出那枚“母钱”,拈着五色银线丝绳,让那旧铜钱在眼前晃dàng,一边笑,一边不住叹气。

  huáng三娘虽然已经知qíng,脸色仍微微涨红,低着头,半晌也才轻叹了一声:“汪石是瞅准了咱们各自的死xué……”

  “那粮行的鲍川呢?也是中了这‘母钱’的蛊?”秦广河问道。

  “他不太一样,”冯赛又将粮行行首的死因推测讲了一遍,“目前还没有确切证据,请秦伯和huáng婶暂时不要说出去。”

  秦广河一向慈和的脸上露出些厌憎:“谋骗钱财,倒也罢了。这鲍川与人合谋,bī自己父亲服毒自尽,陷自己兄长于杀父之罪,太过狠毒了。”

  “他哥哥鲍山现在还在狱中……”huáng三娘也蹙起眉头,“我先还想,若找不见那汪石,也只能怨自己不小心,哪怕赔上大半家产,也只能认了。但眼下看来,必须得找见那个汪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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