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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密码1_冶文彪【完结】(41)

  琥儿挣脱了小手:“我要跟二叔一起想。”

  墨儿想起哥哥说的“越鬼怪,越要往平常处想”,就蹲在来笑着问:“琥儿,若是这大门关上了,你怎么进去?”

  琥儿想都不想道:“推开门呀。”

  “门要是锁上了呢?”

  “夏婶婶有钥匙。”

  不成,墨儿顿时泄气,这就是最“平常”。

  若是照着这平常之理,换掉香袋里东西的,只能是尹婶,只有她有钥匙。但就算她再贪图那颗珠子,也应该不会拿自己儿子xing命来换。若换成饽哥,她是后娘,倒也许会这么做,但绑匪显然知qíng,要挟的是她亲生儿子孙圆。做母亲的绝不会为财而舍子,这也是最平常之理。除非她能保证儿子xing命无碍。难道孙圆是被她使开,藏到某个地方去了?

  应该不会,绑匪显然不会轻易放手,已经盯紧了尹婶一家,孙圆年轻,也许会利yù熏心,但尹婶xing子极要qiáng,以她平素为人,绝不会为贪一颗珠子,让儿子永远躲起来不敢见人。

  所以,平常之理在这里行不通。

  至于康潜的妻儿,后门一直闩着,前面有康潜,绑匪既进不来,也出不去。除非他会遁形之术。常理在这里,更行不通。

  不对!墨儿忽然想起厨房里还有个套间,康潜弟弟康游的卧房。

  康游那两天并未回家,康潜夫妇平常可能不大进那房间,而厨房的门白天极有可能忘了关,绑匪处心积虑谋划此事,在前一晚可以趁机溜进厨房,事先躲进那房间,第二天早上再悄悄摸出来,绑走康潜妻儿!这样,厨房门就算闩上也没用。

  不过——康潜妻儿猛然看到陌生人从那个房间里出来,一定会惊叫,康潜自然会听到。但康潜并未听到任何异常,说只隐约听到妻儿在后面嬉笑,小孩子洗澡常会顽皮,也许是她母子惊叫了,但康潜却以为是在嬉闹,并未在意?这在常理上说得通。

  绑匪可以先捉住栋儿,而后低声要挟康潜妻子,康潜妻子自然不敢再出声,只能听命于绑匪,打开厨房门,跟着绑匪出去。不过,他们出去后,如何从外面闩上门?从外面用刀拨开门闩,倒还做得到,想从外面cha上门闩却几无可能。如何做到的?

  另外,绑匪绑架了康潜妻儿,应该立即逃离,为何要费这心思和工夫去闩上后门?这岂不是多此一举,自找麻烦?其中有什么道理?常理何在?

  墨儿站在门槛外,闭起眼睛苦思,琥儿在一边连声问他,摇他的手,他都毫无知觉。

  对了,拖延!

  在那种qíng形之下,多此一举必定有其效用。隔壁二嫂来叫康潜妻子,康潜到后面去找,若是见后门没闩,第一步自然是出门去看,绑匪若未走远,便会被发觉。但若门是关着的,康潜便会回身去其他房间去找,这样便会拖延一阵,绑匪胁持着康潜妻儿,就能从容逃走。另外,妻儿凭空消失,康潜自然极其吃惊、慌乱,故布疑阵,让他更难查找绑匪行踪。

  这些,常理都说得通。

  只是,绑匪如何从外面闩上房门?

  妻子chūn惜失踪前,康潜其实已经动了恨意,想要休掉她。

  生于这世上,康潜常觉得力不从心。他自幼体质羸弱,跟里巷的孩童们玩,常被丢在后面,拼力赶,也赶不上。读书,多读两句,就会觉得吃力难懂。至于世务,更是迟缓滞重,毫无应变之力。因此,他不爱和人多语,怕露怯,久而久之,没有了一个朋友。若不是随着父亲见识了些古玩器物,连这点存身之技都没有。

  能高者狂,才低者吝。能捉在手里的,他都极其珍惜。这汴京城人过百万,每日钱财流涌,更是亿万,他能有的,只有这家店和三个人——妻子,儿子,弟弟。

  然而,妻子和弟弟却让他后心中刀。

  他自小被其他孩童冷落嘲弄,只有弟弟康游从来不嫌他慢或笨,相反,还一直有些怕他,又始终跟在他后边。弟弟体格壮实,若外边的孩童欺rǔ他,弟弟总会冲上去跟人家打。

  成人后,弟弟去了边关,他一直忧心不已。好不容易,弟弟从边关回来,由武职转为文职。他们兄弟总算团聚,他心里似乎也有了底气和依仗。妻子chūn惜煮好饭,一家四口围着桌子,说说笑笑,是他平日最大乐事。那种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是个稳稳当当、踏踏实实的男人。

  直到有一天,他去后边厨房洗手,猛地看见弟弟和chūn惜在后门外,弟弟似乎要替chūn惜提水桶,chūn惜却不肯,康潜看到的那一瞬,chūn惜的手正抓着桶柄,弟弟的手则按在chūn惜的手上。

  两人一起发觉了康潜,一起慌忙松了手,木桶顿时翻倒,水泼了一地。弟弟和chūn惜都涨红了脸,弟弟忙抓起木桶,低着头又去井边提水去了,chūn惜则匆匆看了康潜一眼,随即走进来,到灶台边,侧过脸,拿起火钩,弯下腰去捅火。

  弟弟只要回来,总会抢着做些活儿,康潜起初也并没有在意,舀水洗了手就回前面店里了。但坐下后,回想起来,心里渐渐觉得有些不对。他们为何要惊慌?为何会脸红?难道……他心里一寒,怕起来,忙断掉了思虑。

  晚饭时,三人照旧说着些家常,康潜却明显觉得chūn惜和弟弟都有些不自在,一旦觉察后,他也开始不自在。只有儿子栋儿照旧不肯好好吃饭,米撒了一桌,被他大声喝了句,才老实了。但饭桌上顿时沉默下来,冷闷得让人难受。

  吃过饭,弟弟并没有照往常住下来,说县里有公事,匆匆走了。chūn惜倒还照旧,淡着脸,没有什么声响,只偶尔和栋儿说笑两句。康潜心里却生了个刺。

  过了几天,弟弟才回来,第一眼见到,康潜就觉得弟弟目光有些畏怯,像是在查探他的神色。他心一沉,那根刺似乎活了,开始生根。弟弟是相当聪敏的人,当即就觉察到,目光也越发畏怯,甚至不敢看他,也不敢看chūn惜。

  原本和乐一家,就此有了裂隙。

  墨儿牵着琥儿进了院门,仍在苦想从外面闩门的法子。

  琥儿闹着要他陪着玩耍,他却充耳未闻,走到堂屋门口,从外面关起门,又打开,再关起,再打开,反反复复,却想不出任何方法,能从外面将里面的门闩cha上。

  琥儿手里拿着个玩物,一只竹编的螳螂,拴在一根细绳上。他牵着绳子不断地甩,嘴里喊着:“飞,飞,飞!”墨儿再次将门打开的时候,琥儿将竹螳螂甩进了门里,墨儿却没留意,又一次关上了门。

  “二叔,我的螳螂!”琥儿拽着绳子嚷起来,竹螳螂卡在门fèng里扯不出来。

  墨儿却忽然一惊,顿时明白过来:细绳子!细绳可以拴住门闩,从外面拉扯着cha上!他忙俯身在右半边门扇上细看,中间两块木板间有道细fèng,这就足矣!

  “琥儿,你这细绳借给二叔用用。”

  “你要做什么?”

  “一件极有趣的事。”

  “好。”

  墨儿将竹螳螂的细绳解了下来,打开门,将细绳一头紧紧扎住门闩横木的前端,另一头穿过左边木cha口,从门板细fèng穿了出去,让琥儿在外面牵住。而后自己蹲下身子,从细绳下钻出门去,起身从外面关好两扇门,扯住绳子往外拉,门闩果然随绳子移动,cha进了cha口!

  就是如此!康潜家的后门虽然没有这种板fèng,但门板上有几个蛀dòng,其中一个似乎正在门闩的旁边,正好用。

  心头重压的yīn云终于裂开一道亮光。

  “琥儿看,门从里面cha上了!”

  “我也要玩!”

  “好!”

  墨儿刚说完,却发现另一个难题:门虽然从里面cha上了,但绳子怎么解下来?

  琥儿在一旁嚷道:“门cha上了,咱们怎么进去?”

  又一个难题。

  墨儿苦笑着跑到厨房,找了把尖刀,回来cha进门fèng里,一点一点拨开了门闩。他看了看门fèng两边的门板,自己在康潜家所设想没错,刀刃果然在门板上磨出了一些印迹。那个劫匪不是用刀拨开后门的。

  “该我玩了。”琥儿抓住了绳头。

  “先别忙,等我进去。”

  答应了琥儿,只好让他也玩一次。他钻进门里,关上门,琥儿在外面拉拽绳子,虽然琥儿年幼,没什么手劲,但在外面拽了一阵,门闩还是随着绳子慢慢移动,cha进了木cha口。

  “我也把门cha上啦!二叔,再来一次!”琥儿在外面欢叫。

  墨儿便拔开门闩,一边陪琥儿玩,一遍遍开关着门,一边继续想:cha上门后,怎么从外面解下绳子?

  琥儿在门外拽着细绳,拉动门闩,玩了几回便厌了,又说要玩他的竹螳螂,墨儿便打开门,将细绳从门闩上解下来,拉动绳扣时,他心中一亮,恍然大悟,这样不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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