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清明上河图密码1_冶文彪【完结】(46)

  他仍从后门出去,临出门前,彭针儿悄声问道:“隔壁娘子真的出事了?”

  墨儿见他眼中全是猎奇偷鲜的神色,越发确证他的确并不知qíng,便只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他回到康潜家,武家妯娌和其他围观的邻人都已散去,康潜的尸首仍横在厨房地上,蒙了一条布单。康游跪在尸首边,已不再哭,垂着头木然不动。

  墨儿又悲疚起来,但随即告诫自己,悔之无益,尽快查清案子才是正理。

  于是他小心过去,低声问道:“康二哥,有些事得问你,不知——”

  康游仍然不动,不过沉声应了句:“你问吧。”

  他的左额刺了几个墨字:“云翼第六指挥”,是当初从军时所刻军旅番号,虽然如今已经由武职转了文职,这黥文却仍旧留于额头,有些刺眼。

  “康二哥,是你去取的那个锦袋吗?”

  “是。”

  “康二哥是从哪里取来的?香袋里那双耳朵又是怎么一回事?”

  康游目光微微一顿:“这事关另一件大事,我不便多说。过几天,我自然会实qíng相告。目前得先找回我家嫂嫂和侄儿。”

  墨儿看他神qíng,就算qiángbī也不会说出来。于是退一步问道:“清明正午你下船后,找了一个老汉将香袋转jiāo给康大哥的?”

  “是。”

  “康大哥将香袋jiāo给饽哥时,珠子和耳朵果真在香袋里?”

  “是。那位老汉信得过。我也一直偷偷在后面跟着。”

  “你扮成这样,这几天也是在偷偷查找绑匪?”

  “是。可惜一无所获——”康游看了一眼地上康潜的尸首,眼睛又开始泛cháo。

  “据我和家兄探讨,绑匪应该是你家左邻右舍,尤其是隔壁武家和彭家嫌疑最大。”

  “哦?”康游一惊,随即痛悔道,“果然,要劫走嫂嫂和栋儿,只有他们两家最方便。唉!我怎么早没想到!”

  “康二哥看这两家哪家嫌疑更大?”

  “武家大哥与我哥哥多年邻居,两人志趣相投,我和武家二哥又是沙场上的生死之jiāo,他们必定不会。彭家兄弟去年才搬来,因不是一路人,并没有深jiāo,不知底细。”

  “我刚去过彭家探问,只有他家大嫂和老三彭针儿在,不过看神qíng话语,他们两人似乎并不知qíng。”

  “他们三兄弟都在市井里混走,必定极会遮掩。”

  “没有查明白之前,两家都有嫌疑。另外,有一事还要请问康二哥,康大哥和大嫂两人平日可和睦?”

  康游神色一变,声调也有些不自在:“起先哥嫂两个十分和睦,这半年来,有些事——”

  墨儿忙问:“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不似往常那么和睦。”

  墨儿发觉康游似乎在遮掩什么,不愿意说出来,不好追问,便道:“还请康二哥再仔细想想,这两家还有什么可疑之处?”

  康游还未张嘴,武翔和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二郎……”

  武翔面色凝重,应是已从妻子那里听到了康潜噩耗,进门望见地上尸首,他神qíng越发沉痛。他身后那个年轻男子一身白色襕衫,眉眼和武翔有些像,墨儿猜他是武家老三、太学外舍生武翘,看到尸首,武翘眉头颤了一下,先有些惊怕,随即也涌起悲意。

  “怎么竟会这样?大郎平日并不贪杯呀。”武翔深叹了一口气,“尸首这样搁着不成,二郎快去找件gān净衣裳给大郎换上,上方寺离得最近,就请那寺里的师父来做法事,二郎你看如何?”

  康游沉声道:“我哥哥并不信这些。”

  “那也得立个灵位,左右邻舍也好祭拜。三弟,你去纸马店请个灵牌,买些香烛纸钱,另外叫你两个嫂嫂也过来帮着料理一下。”

  武翘点头应了一声,随即转身走了。

  墨儿仔细留意武家兄弟,两人悲悼出于真挚,丝毫没有作假的意思。他们要帮助康游料理后事,也不便问什么,就先告辞出来了。

  回去途中,他在驴背上又回想彭家曹氏和彭针儿的话,说他家老大彭影儿回家乡去了,而且是寒食那天。两人说起来时,神色之中始终有些遮掩。

  彭影儿善做影戏,又jīng于口技,在汴梁百戏行当中也算有些名头。墨儿曾看过一回,那次演的是三国戏,彭影儿藏身在一块白绢屏风后面,cao弄着羊皮刻镂描画的各色人物,如刘备、诸葛亮、关羽、张飞等,灯光映照上去,鲜明如活,不但手足能动,而且彭影儿又给这些人物配上相应话语声音,各个音色语调不同,更有金鼓之声、马嘶声、风声、人马杂沓声、刀剑搏击声……恍然间,如同亲临战场,看万军厮杀。

  寒食连着清明,官府要休五天假,正是勾栏瓦舍生意最好的时节,彭影儿为何要选这个时候归乡?康潜妻儿是寒食前一天失踪,彭影儿次日就离开,难道其中有关联?

  彭影儿常在城东望chūn门外的朱家桥瓦子作场,离得不远,墨儿便驱驴先去了那里。

  比起中瓦、里瓦等大瓦子,朱家桥瓦子只能算二等,但也有十来座勾栏,远远望过去,彩绘木栏围出一块二十多亩地的宽阔场地,四面都架着高大欢门,彩幡花锦簇绕。墨儿从东边欢门进去,虽然还未张灯,已有许多人进进出出。进到里面,仍是用彩绘木栏分隔出一座座勾栏,勾栏内是高阔的瓦棚,棚里摆满桌椅,有的将台子立在中央,有的则搭在最靠里。

  虽然没到最热闹的时候,但这些勾栏中大半也已经坐满了人,台子上有说的、唱的、弹的、相扑角力的、舞刀弄棒的、弄傀儡的……各种声响动静,江海bào雨一般喧震沸闹。

  墨儿记得彭影儿是在西南角上那座勾栏作场,便快步穿过去,见这里人还不多,只坐了半场子,台子上一个赤膊的人正在踢弄彩球。墨儿扫了一圈,见勾栏角上有个老者正蹲在一个小炉子边看着烧水,知道是常日在这里点茶卖汤水的,便走过去问道:“老人家。”

  老者回头望了一眼,问道:“这位公子要茶么?”

  墨儿笑着说:“不是,我是想打问一件事。”

  “什么事?”

  “演影戏的那个彭影儿去哪里了?”

  “说是有人办大宴请他去作场了。”

  “什么时候?”

  “清明那天。怪的是,这几天了,至今不见他回来。”

  “嗯?不是寒食吗?”

  “清明前一天他还在这里作场。”

  “老人家没记错?”

  “这个我可记得准哩,老彭演影戏要润嗓子,每回都要我替他熬梨汤,寒食不能动火,头一天我就给他熬了三天的量,那三天人多,他早中晚各演了一场,清明前一天半夜演完了口渴,还问我要梨汤喝哩……”

  第九章 沙场恨

  夫所以谓之观物者,非以目观之也。非观之以目,而观之以心也,非观之以心,而观之以理也。——邵雍回到家后,墨儿又忙和哥哥赵不尤商讨起来:“哥哥,我始终猜不透绑走康潜妻儿的究竟是谁。彭家兄弟似乎嫌疑更大,尤其是彭家老大彭影儿,清明那天他忽然回乡,他妻子曹氏和三弟彭针儿却说他寒食就走了,他们为何要在这上面说谎?”

  “他家人在日期上说谎,反倒证明他并不是绑匪。”

  “嗯?为何?”

  “康潜妻儿是寒食前一天被劫,彭影儿若是绑匪,他家妻弟要替他遮掩,就该把日子往前说,而不是往后。”

  “哦……对。我总觉得他们在这日期上说谎,一定有什么隐qíng,陷到里面,倒忘了寒食前一天,彭影儿在朱家桥瓦子作场。这么说,彭家三兄弟都没有嫌疑。老二彭嘴儿我记得很清,那天他在咱们书摊对面说书,老三彭针儿看口气,应该不知qíng。那绑匪应该是武家兄弟,不过武家两兄弟看着又不像……”

  赵不尤想了想:“门关着,那对母子却不见了。绑匪未必非得是男子。”

  “嗯?哦!对了!我怎么没想到?这件劫案并不是qiáng行绑架,应该是熟人骗走,女人更容易得手!不过……康潜的妻子chūn惜当时正在洗澡,一定会把门闩好,就算绑匪是邻居熟人,不论武家妯娌,还是彭家曹氏,敲门开门,自然会说话,康潜在前面就能听到,但康潜只听见他妻子和儿子的嬉笑声,并没有听到敲门声和外人说话声。”

  “这是关键,再仔细想想,什么qíng形之下,并没有人敲门,却去开门?”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 冶文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