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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师秘录_北国之鸟【完结】(9)

  我们王家村在一百多年前曾是出了名的山村水乡,即便是遇到大旱的天气周围的河流都没有见过底,那时家家户户都有鱼虾可吃,粮食也向来囤满粮屋。可是那只凤凰被围死在村头之后,王家村就很少再下过雨,有时三五年都不下一回,原本的大好水乡也就在百年多的时间里变成了旱地。

  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就只有那口井,一口深不见底的井。

  那口老井直径约有两米,井口周围是一圈带着水糙纹的花岗岩砌起来的围墩,半尺来高,我轻而易举就可以跳到上面,哪怕那时候我才三岁。

  老井有多深没人知道,因为这口井的寿命超过村里岁至期颐的老人,有人说这口井才十米,也有人说这口井足有百米,但是年岁最长的老人却说这口井一直通向地府huáng泉。

  因为老井里的水永远也抽不gān。

  那时我虽然小,胆子却很大,对这漆黑漆黑的井水并没有太多畏惧,有时看见井壁的石fèng间挂着白色的大蛇皮,还会顽皮地找来一根树枝将蛇皮挑上来把玩,偶尔树枝的长度不尽人意,大胆的我就会扒住井檐将自己身子倾向井口,以便树枝能够挑起蛇皮。

  这个动作有一次被来村头打水的母亲看见了。

  当时母亲惊恐的叫声和扁担上的铁桶咣当落地的声音,我至今都记忆犹新,她几乎是哭喊着扑过来的,她死死地把我抱住,从井檐上拖下来,向后死命地拖,全然不顾我的奋力挣扎,那时候她嘴里喊的什么我已经忘却,只模糊记着她在叫我的名字,在责怪我为什么要站在井檐上。

  过了许久母亲的脸色依然煞白,她让我对着老井磕头,还没等我有什么反应她自己就扑通一声跪下来对老井一阵猛磕,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懂,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会吓成这样,但是为了让母亲qíng绪稳定下来,我只好学着她的样子给那口老井磕头。

  母亲把我领回家后,把这件事qíng跟父亲说了,父亲听完二话不说就拖下鞋板对我的屁股一顿狠打,打得我撕心裂肺地喊疼,嘴里直叫爷爷。

  爷爷听到我的哭声,慌忙跑来,见父亲正在打我,大呵斥他说:“你这逆子,打他gān什么?!”

  父亲看到爷爷生气,手里还狠狠地攥着大烟杆,有些发怵解释说:“他刚刚站在井边挑蛇皮,我不给他点记xing咋的行?”

  爷爷上去就给父亲一脚,把哇哇大哭的我抢过来抱在怀里,说道:“娃没事就行,我的孙子,阎王都不敢收!以后要是再敢打他,我打断你的腿!”

  过了一会,爷爷似乎是觉得刚刚那脚踢得不过瘾,于是又上去给了父亲,并且骂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小赤佬。”

  那时候,我一点都不知道他们为何对那口井生出那样的恐惧,后来爷爷告诉我,那口井这几年已经淹死两个小孩了,其中一个,就是我的姐姐。

  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敢站在那口老井边上,并且变得对那口井越发惧怕,比怕那棵树都要怕,有一次半夜我做梦梦到了那口井,井里有个披头散发、浑身惨白的人一直在向我招手,我被吓醒了,母亲也被我的悸动惊醒,问我怎么了。

  我说梦到那口井了,有人叫我过去。

  母亲听到我的话后呜呜哭了起来,紧紧地抱着我一整夜,好像一撒手我就会被什么东西拖走一样。

  之后,那口井就成了我的噩梦,我却再没有和母亲讲过一次。

  关于这口井的事qíng我知道的并不多,也没有听到谁讲起过有关它的传闻,老井亘古以来从来没有gān涸过一天,它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王家村的人。

  王家村的村头除了那棵已经被砍倒的梧桐树,根本就看不到其它东西,所以当陈三天那二十七个人死的时候,他们手指所指的方向,谁都看出来是在指着老井。

  没人知道那些死人为什么要指向老井,那些外来的人更不理解为什么问遍了所有王家村的人,大家都对那口井一无所知,甚至脸上会出现惊恐的表qíng。

  王家村凤尸杀人事件后,村子周围忽然多了很多陌生人,这些人有的行色匆匆,有的则显得无所事事,有时还会和王家村的人攀谈几句,而有一个人我印象很深刻,就是集体死亡事件当天带着黑框眼镜的斯文青年,他穿着一身格外整齐的黑杉,脚下蹬着皮鞋,有几次他也看到了我,但却并没有和我说过一次话。

  吴真人来到王家村后,头几夜是在我家住的,后山的道观修缮好了他才搬过去,我那时候对这个如神仙般的人物心里除了崇拜还是崇拜,以至于每次看到他的时候总会先躲起来,然后再探出脑袋观望他,有一次我看到他一个人来到老井旁边,站在井檐上看了许久,直到太阳落山,他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之中。

  也就是在那年夏天,母亲为我fèng了一只花书包,把我领到了王家村的幼儿园。

  从那天起,每天的上学和放学我都要经过一次村头,母亲叮嘱我千万不要靠近老井,她越是这样说,我越害怕,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了一条有水缸那么粗的蛇,它就盘在老井的井檐上,远远地朝我吞吐蛇信子,那样子瘆人极了,就像是在对人发笑一般。

  我吓得汗毛乍起,一动也不敢动,直到邻居家的三子哥骑着大梁车从镇上赶集回来,叫了我一声见我没应声,就下了车把呆呆傻傻的一直盯着老井的方向的我抱到车梁上送回了家。

  那天晚上我就生了一场大病,持续两天两夜的高烧不退,母亲照顾我两天两夜没合眼,我能感受到自己的小手一直被她攥着,她轻轻地把我的小手合在她的手心,像捧着一只剥了壳的jī蛋一样,轻轻的摩挲着,巴望着我能快点好起来。

  在王家村的旧习中,一直流传着舔眉可以祛病消灾,顺心多福。

  母亲就是那样一言不发地舔着我的眉毛,直到我的额头不再有细密的汗珠,直到她累得趴在我的肩膀旁边睡着。

  直到我第三天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就是:“妈,老井上面有一条大蛇。”

  母亲的哭声就这样毫无征兆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面,她把我抱在怀里嚎啕大哭,哭得声嘶力竭,母亲的眼里第一次出现了怨毒的神qíng,她看着一旁手足无措的父亲吼道:“我早说了搬到县城里住,你非要留在王家村,现在好了,女儿没了,儿子也要没了!王怀远,要是儿子有个三长两短,你等着给我们娘儿俩收尸吧!”

  后来,爷爷告诉我,在我一岁的时候,姐姐也是发了高烧,她醒来后的第一眼就说:“妈,老井上面有一条大蛇。”

  第10章 大蛇

  姐姐说:“妈,老井上面有一条大蛇。”

  那是姐姐高烧醒来后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

  第二天早上,母亲醒来发现姐姐不在身边,她以为姐姐自己爬起来去上厕所了,可是过了老久也没见姐姐回来。

  母亲起身到院子里转了一圈也没看到姐姐,她猛然看到大门依旧是反锁的时候,母亲慌了,她像疯了一样冲向村头,冲向那口老井,在那口老井里,姐姐小小的身躯飘在水面上,她穿着花布袄已经被水完全浸透,在初升的日光下显得熠熠闪闪,上面是母亲一针一线绣的锦鲤。

  我被母亲紧紧抱在怀里,外面下着很大的雨,我不知道这时候爷爷为什么没来看我,我摸着母亲的脸说:“妈,我想爷爷,我要吃ròu。”

  忽然一声动静极大的响雷传来,我挣脱开母亲的怀抱,走到窗边,看到了大雨滂沱的天空中,一只巨大的黑影落下来。

  母亲和父亲就这样在我身后看着,不知道我要gān什么,过了一会,爷爷忽然夺门而入,他的身上已经完全湿透,沾满泥泞,我从来也没有见过爷爷这么láng狈过。

  爷爷咳了一声,说:“娃没事了吧。”

  父亲和母亲一同看向趴在窗户边的我,爷爷点点头说:“没事就好。”

  爷爷说完转身离去,我想要叫爷爷,却不知道为什么喊不出话来,在爷爷留下的脚印里,我隐约看到了血渍。

  几天后大病初愈的我再次踏入学校,从那天起,每天放学母亲都会在学校门口接我,虽然学校就在村子旁边,但是回来的时候总要经过那口老井,母亲有时会带我特意绕一趟远路从村后回家,我知道母亲的意思,她是担心我害怕,她不说出来,我也不说。

  直到有一天,村里开始盛传着,井里真的有一条大蛇。

  最先发现大蛇的是村头王富贵的婆娘,王富贵的婆娘嘴碎,爱唠叨别人家的家常里短,再加上她信鬼,有时候会神神叨叨的,所以大家都叫她王婆子。

  那天中午,王婆子拎着水桶朝老井走去,远远地就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井口探出来,过了一会又缩了回去,起初王婆子以为谁家孩子调皮又扒在井檐上捞蛇皮,她一面骂骂咧咧的一面加快脚步向老井走去,谁知她往井里一看,差点没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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