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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_[美]丹·布朗【完结】(38)

  “你把人类比作癌症肿瘤?”伊丽莎白反诘道。

  “癌症只不过是健康细胞的复制开始失控而已。我知道你觉得我的建议十分可恶,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会发现其他的选择更不得体。如果我们再不采取勇敢的行动,那么——”

  “勇敢?!”她啐道,“你用‘勇敢’一词并不恰当。也许该换成‘疯狂’!”

  “辛斯基博士,”男子的语气平静得有些诡异,“我叫你来这里,要是因为我希望你——世界卫生组织中的最睿智、开明的声音——愿意接受我的提议,与我共同探寻一个可行的解决方案。”

  伊丽莎白瞪视着他,感觉难以置信:“你以为世界卫生组织会与你同流合污……去gān这种下三滥的事qíng?”

  “是的,我觉得完全可行,”他说,“你们世界卫生组织很多人都是医生。当医生碰到一个下肢长了坏疽的病人时,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切除病人的腿,以保住他的命。有时候,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这完全是两码事儿。”

  “不。本质相同。只是规模和影响有差别而已。”

  伊丽莎白听够了他的混账逻辑。她霍然起身:“我还要赶飞机。”

  高个男子朝她迈出一步,气势汹汹地挡住出口:“预先警告。不管你合不合作,我凭借一己之力都能轻而易举地实现这个想法。”

  “我也预先警告,”她毫不示弱,“我视你的行为为恐怖威胁,并将采取应对措施。”说着她掏出手机。

  男子哈哈大笑:“你准备告发我,就因为我提出了一些假设?不幸的是,你还得等一会儿才能打这个电话。这个房间有电子屏蔽。你的手机是不会有信号的。”

  我根本不需要信号,你这个自以为是的疯子。伊丽莎白举起手机,趁他没有反应过来,抓拍了一张他面部的照片。手机闪光灯闪烁在他绿色的眼眸里,那一刻,她突然觉得他有些面熟。

  “不管你是何方神圣,”她说,“你错在不该把我叫过来。在到达机场之前,我就会知道你是谁,并会将你作为潜在的生物恐怖主义分子,列入世界卫生组织、疾病防治中心和传染病控制中心的检测名单。我们会派人日日夜夜盯着你。如果你打算购买相关原料,我们会了如指掌。如果你搭建了实验室,我们也会一清二楚。总之,你会无所遁形。”

  男子闻言陷入紧张而长久的沉默,似乎准备扑过来夺走她的手机。但最终,他放松下来,走到一旁侧身让开,带着诡异的微笑:“看起来我们这支舞才刚刚开始。”

  33

  瓦萨里长廊是在一五六四年由乔治奥·瓦萨里设计的。瓦萨里受命于当时美第奇家族的统治者,柯西莫一世大公,他希望有一条安全通道,连接他的寝宫碧提宫与位于阿尔诺河对岸维奇奥宫里的办公之所。

  与梵蒂冈城里著名的梵蒂冈通道类似,瓦萨里长廊是一条典型的秘密通道。它始于波波利花园东端,跨越维奇奥桥,绕过乌菲兹美术馆,止于旧宫正中,全长足有一公里。

  直至今日,瓦萨里长廊仍然在发挥着安全避难所的作用,只不过服务对象不再是美第奇家族的贵族们,而是那些价值连城的艺术品;由于其空间大、且隐蔽安全,这条长廊成为无数件珍稀画作的收藏之所——走廊正好经过举世闻名的乌菲兹美术馆,那里放不下的作品都转移了过来。

  若gān年前,兰登参加了一个私人豪华旅行团,曾走过这条长廊。那天下午,他无数次驻足欣赏长廊两边所悬挂的让人叹为观止的艺术珍品——包括世界上最珍贵的名家自画像收藏。他还几次止步,隔着走廊上偶尔出现的观景大窗向外张望,这些庞大的窗户能让长廊内的人估摸出自己在这条架高走道里的位置。

  然而,今天早晨,兰登和西恩娜却是一路狂奔着穿过了走廊,只想把身后的追捕者甩得越远越好。兰登不知道那名五花大绑的保安要多久才会被人发现。望着眼前看不到尽头的隧道,兰登感觉它正引领着他俩一步步bī近所搜寻的答案。

  去寻找,你会发现……死亡之眼……以及谁正在追杀我这个问题的答案。

  无人侦察机的呜咽声已被远远抛到身后。他们往隧道里走得越深,兰登就越是感叹这个建筑史上的壮举在当时是何其野心勃勃、异想天开。几乎整条瓦萨里长廊都被架高,从城市的上空穿过;它仿佛一条粗壮的巨蟒,在这座城市的宫殿教堂之间逶迤而行,从碧提宫开始,跨过阿尔诺河,钻入佛罗伦萨老城的腹地。石灰水刷白的狭窄通道仿佛一直向前延伸,只是偶尔向左或者向右转个弯,以绕过阻挡的建筑物,但大方向始终朝向东边……跨过阿尔诺河。

  前方走廊里突然回dàng起阵阵嘈杂声,西恩娜赶紧刹住脚步。兰登也随即停下来,并冷静地伸出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示意她走到附近的一扇观景窗旁。

  游客们从他俩身下走过。

  兰登和西恩娜挪到窗边,向外张望,发现他俩正位于维奇奥桥的上方——这座中世纪的石桥是通往老城的步行通道。在他俩正下方,今天的第一拨游客正在逛桥上那些店铺,其中有些商家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十五世纪初。如今桥上的商铺大多是做huáng金和珠宝生意的,但最初并非如此。这里原先是佛罗伦萨最大的露天ròu类市场,但被随意丢弃的ròu类垃圾腐烂变质后,发出的恶臭飘到了上方的瓦萨里长廊里,让大公敏锐的嗅觉大感不适。于是在一五九三年,大公下令将桥上所有的ròu铺统统迁走。

  兰登又想起,佛罗伦萨历史上最臭名昭著的一次犯罪也发生在这座桥上。在一二一六年,一个名叫庞戴尔蒙特的年轻贵族拒绝了家族给他安排的婚姻,坚持追求真爱;就是因为这个决定,他在维奇奥桥上被残忍地杀害。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遇害被认为是“佛罗伦萨最血腥的谋杀”。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它导致了两大政治派系的分裂,贵尔弗派系和吉伯林派系自此开始了长达几个世纪的无qíng对峙。正是两派之间接连不断的政治斗争,使但丁受到牵连并被从佛罗伦萨流放。在他的《神曲》中,诗人用悲怆的诗行让这一事件永垂史册:哦,庞戴尔蒙特,你由于听从他人的挑唆,竟逃避所订的婚约,这真是大错特错!

  直到今天,在谋杀发生地的附近,还能看到三块铭牌,每一块分别引用了但丁《神曲·天堂篇》第十六诗章中的一行。位于维奇奥桥桥头的那块,上面的文字让人胆战心惊:但是,这是命中注定,佛罗伦萨要在它最后的和平日子里,向那看守桥头的残缺石像献祭牲品。

  兰登的目光从桥上移开,落在它所横跨过的浑浊河水上。再往东去,维奇奥宫孤零零的塔尖在向他发出召唤。

  尽管兰登和西恩娜刚走到阿尔诺河中央,但他非常肯定他俩早已没有回头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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