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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墙有眼_松本清张【完结】(46)

  “脑震dàng有这种症状吗?”

  “是的。”

  “那么,没有这种症状呢?”

  “没有这种症状,也可能是脑震dàng。解剖脑震dàng的病例,查不出原因是常有的事。不过,这个人头皮下没有出血,是什么道理呢?受到如此猛烈的撞击,理应出血才是。”

  院长查完脑部,便切开心脏,脸上忽然出现诧异的表qíng。

  “喂,量一下体温。”院长吩咐助手。

  助手用体温表cha入肛门量了尸体的体温,向院长报告结果,院长微微点了点头。

  “这是冻伤的征候。”

  “是冻死的?”

  “体温非常低。心脏里的血色,左右相差甚远。左面很红,右激发黑,极像是冻死的。”

  警司听了院长的话,想起发现尸体的头一天刮台风,在将近一千五百米的高山上,淋了一夜的雨,或许是会冻死的。警司想,回头问一下气象台,现场当晚气温下降多少度。

  “那么说,死亡的原因是冻死,而不是脑震dàng了?”警司问。

  “是否冻死,现在还不能肯定。我只是说,症状十分接近。”院长一边说,一边打开胃。“真gān净,可以消化的东西,一点也没有,一定饿得相当厉害。可以想见,他又饿又乏。”

  院长进而查肠。肠子里也是一gān二净。查到大肠下部时,院长又显露出惊讶的神qíng,用镊子夹出一小拉黑东西。这种东西在大肠里积存许多。

  “这是什么?”警司注视着问。

  “小的是野糙每,大的是通糙籽。”说罢,院长歪着头沉吟了一会儿,便肯定地说:

  “并手先生,死亡的原因应该说饿死比较恰当。”

  “什么?是饿死的?”警司睁大了眼睛。

  2

  死于饥饿,实使警司感到意外。他一直以为做语律师是从陡坡上摔下来,脑子受到猛烈冲击而死。实际上,后脑勺确有一个深五毫米,长二厘米的伤口。

  “饿死?……院长,能否把饿死的原因详细说明一下?”

  警司在院长身旁叮住问。造成摔死或饿死的条件,截然不同。他暗自寻思,莫非这个乡下医生缺少医学知识?因为医生的专业不是法医,难怪警司要这样怀疑。

  “首先,胃里空无一物,肠里一gān二净。”院长将打开的胃和肠子指给警司看。

  “你瞧,肠子下部只有一点消化过的残渣。至少表明他处于极端饥饿状态。这就是根据。”院长拿起玻璃容器,指着从肠胃里取出的野糙毒和通糙籽说:

  “这些东西还没有消化掉,保持着原来的形状。可以想象得出,他已经饿到饥不择食的地步,随手摘取山上的野果充饥。此外,也许还吃过树根和青蛙之类的东西。”

  “那么,人要多少天不吃东西才会饿死呢?”

  “时间长的,可以拖二十天,短的,两三天便饿死,要看各种条件而定。”

  “请您说一说,短期饿死出于什么条件?”警司问。

  这话问得有些可笑,院长的眼里显露出笑意说:

  “说到短期饿死,jīng神上受到刺激,也会加速死亡。譬如恐怖、焦虑、极端的惊吓等等。”

  “原来如此。”警司想象做沼律师独自在深山密林里彷徨的qíng景。

  “此外,气候寒冷也会促使死得更快。方才我提到有冻死的症状,因为体温非常低。在那样高山里整夜被bào风雨chuī打,必然会有此结果。”

  当时,东京来的刑警打电话问过松本气象站,报告警司说,台风经过的当晚,木曾附近一千米以上的高山,最低气温降到六度左右。

  “果然如此。气温这样低,加上bào雨当头,其结果可想而知了。”院长在一旁说道。

  饭盒里没有一颗米粒,背囊里空无一物。背囊里当然不是一直空着的,肯定装过罐头之类的东西,吃光以后全都扔了。看来还是饿死的。

  “院长,死了有三十个小时了吗?”当初在现场验尸的警医问。

  “差不多,从昨天的验尸的时间算起,已有三十个小时。”院长同意警医的看法。

  警司凝神深思,假定时间相符,懒沼律师死于台风之夜的十一二点光景。如果饿了三四天,那么他在山里徘徊了五六天了。什么缘故呢?他为什么要独自在山上彷徨呢?井手警司猜不出其中的奥秘。

  这时,院长用手术刀切开内脏各部分。他低声私语道:

  “太奇怪了。”

  警司耳朵尖,马上问:“什么事?院长!”

  “我是说,他的膀胱里,”院长指着膀胱说,“尿非常少。饥饿的时候,会拼命喝水。可是他的膀胱里几乎没有尿。而且其他器官也好像很gān枯。”

  院长吩咐助手把尿取在量杯里。助手看着星杯上的刻度说尿量为4CC。

  “尿少同死因有关吗?”警司问。

  “没有直接关系。但是水喝得少,愈发加重饥饿感。”

  做沼律师为什么不喝水呢?当夜山里降雨量为四百二十毫米,不愁没水喝。

  福岛警署的老警司一直沉默不语,听了院长和警司的对话,这时开口说道:

  “其实,他本人一定想喝水来着。尽管雨下得很大,那里全是岩石,雨水都流下山去,没有水洼。但在发现尸体的现场下面,却有一个水潭。我这样想象,做沼律师一定想去喝流到水潭里的水。人渴的时候,拼命想喝水,律师又饿又乏,身子软弱无力,一下子坠落在岩石上面。”

  并手警司一边听,一边寻思,这个推论是正确的。坠落之后,无论引起脑震dàng与否,人已经动弹不得,寒冷促使他饿死得更快。这时,井手警司本应想到更严重的事qíng,可是他竟疏忽了。

  警司一心在捉摸做沼律师为什么要上木曾山?于是他问律师的弟弟:

  “懒沼律师是否喜欢爬山?他常去吗?”

  “不,家兄根本没有这种爱好。”弟弟回答。

  “木曾附近有什么亲友关系吗?譬如说,有没有认识的人,以前来过这里没有?”

  “没有,没有任何关系。”仍然是否定的回答。

  这就怪了。警司想;既不会爬山,又没有亲朋故旧,律师在中央阿尔卑斯山脉的折古木山里徘徊五六天,究竟是为什么呢?

  并手警司年轻,不幸(?)又酷爱文学,想到做沼律师的怪死,不禁回想起海明威的《乞力曼札罗山的雪》这篇小说的楔子。

  —

  —乞力曼和罗山是一座海拔一千九百七十一英尺的高山,靠西边顶峰附近躺着一具风gān冻结的死豹。这头豹来到如此高山,究竟是来寻求什么呢?谁也说不清楚。

  —

  —做沼律师为什么要登上这座高山,饿死在这里?

  警司暗自背诵道:

  “靠西边顶峰附近,横躺着一具风gān冻结的死豹。这头豹来到如此的高山,究竟为什么呢?谁也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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