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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色的河流_[日]松本清张【完结】(155)

  下田忠雄说,得知田中副行长在家自杀的消息后,大吃一惊,从警方手中看到的田中典久留下的遗书,对此无法说有任何感想。相互银行以信誉第一取信于储户,银行内部的不详事件不宜向社会公开。再说不详事件系本行设立前发生的,不会有大的影响。况且,是他本人提出的辞呈。(通过秘书所说)好子夫人说:“下田忠雄行长说我丈夫在担任昭明帝都无尽公司总经理期间,侵吞经费,挥金如土,纯属一派胡言,完全是他信口开河无中生有。他为了独霸昭明相互银行的大权而捏造不实之词,以达到把我丈夫逐出企业的不可告人的目的。我丈夫说,在担任昭明相互银行前身昭明帝都无尽公司总经理期间,根本不存在所谓的侵呑公款之事。可下田忠雄行长暗中拉帮结派,依仗众多心腹合谋陷害我丈夫。他们人多势众,我丈夫无力抗争。我曾极力劝说他聘请一位大律师为自己讨个清白,为了家庭和年幼的孩子,不仅要洗刷嫌疑罪名,还要让下田忠雄的yīn谋bào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丈夫长期被流言蜚语困扰,夜睡不着觉,直至发展到患上神经衰弱症。他神qíng颓废,jīng神崩溃,最后辞去副行长一职,同时,他以死抗议下田忠雄的恶劣行径。在丈夫的遗书上,详细记载了下田忠雄鬼蜮伎俩的全过程。”

  十一月八日的日刊报道:

  五日拂晓,田中典久在自宅自杀。已故田中典久副行长的秘密葬礼,在附近的寺庙举行,非常冷清。下田忠雄行长没有出席葬礼,其手下的高层gān部和职员没有一个出席。不仅如此,连以昭明相互银行名义送的花圏也没有。正因qíng况复杂,整个葬礼笼罩着异样的气氛。该葬礼,是在田中典久原籍地岛根县饭石郡顿原町举行的。

  报上刊有一幅照片。

  遗像前,遗孀好子双手作揖,身边站着六岁的儿子田中让二。

  乔君看完报道,低着头把复印件还给井川君。

  “田中让二君。”

  井川君望着保持沉默的乔君,直呼其名。

  “大概是你让我看这张报纸的吧?通过山越静子让我来查阅《昭明相互银行发展史》的第三十二页。山越静子是按你的意图给我寄来了最后的一封信。你知道,我一定会去寻找一九五二年十月五日的新闻报道。这一切都在你的意料之中……”

  田中让二抬起脸望着井川君,脸上显露出悲伤不已的神qíng,继而又恢复了常态。

  “我要是早一点察觉到你就好了!真没有想到,照片上的幼儿果真是现在的你。”

  井川君拿起报上刊登的相片,身穿丧服的女子身边有一位小男孩跪在地上,一双小手合在一起,面对父亲的遗像。

  “我很早就知道你的真实姓名,可在没有翻阅这张报纸前,一点也不知道你的身世和你家发生的悲剧。”

  “是啊,不然,您是不会知道的。”

  三十六岁的田中让二满脸麻木不仁的表qíng,语气十分地平静。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真实qíng况?”

  “井川先生想知道的是下田忠雄的秘密。我也在想,如果你早一些弄清我是谁,与我联手才是惟一的捷径。”

  “那么,你是想伺机找下田忠雄算账,为冤死的父亲洗刷罪名?”

  井川君想说,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他问起别的话题:

  “你母亲大人还健在吗?”

  “二十八年前跟着父亲去了,在岛根县的顿原。”

  “是真的?”

  井川君低下头表示歉意。

  “二十八年前,也就是说你父亲死后不久?”

  “是的,两年以后。”

  “啊……是在顿原。”

  “出云的顿原,在靠近中部地区的大山沟里。冬天,那里的积雪很深。那山沟里的农村,也就是我的老家,听说我父亲在东京gān了坏事,亲戚们都朝我母亲翻白眼,不理不睬。不是亲戚的那些人,更是用蔑视的眼光看我们。农村人xing格都很朴实,对报纸报道的内容都深信无疑。”

  “……”

  “母亲在老家抬不起头来,与我一同住在我伯父家里。为了生活,她拼命地在伯父家gān活。伯父家是一个大家庭,母亲与佣人付出相同的劳动代价,加上身体原来就虚弱,于是积劳成疾终于倒下了。”

  说到这里,田中让二叹了口气。

  “母亲死的那年,我才八岁,可那时我已经很懂事了。母亲生前,经常反复地向我提起父亲因下田行长的陷害而含恨离世的事。下田行长污陷我父亲侵吞昭明帝都无尽公司公款两百万日元,可始终拿不出证据。如果父亲侵吞公款,应该有其用途,应该能拿出书面证据。可他们做贼心虚,只是信口说是侵吞。我虽只有八岁,但理解能力要高出其他孩子。母亲对我说的父亲含冤qíng况,母亲说话时的悲伤qíng景,至今还深深铭刻在我的脑海里,仿佛是昨天发生的事qíng。”

  井川君也看过新闻报道,认为这是“莫须有”罪名。下田行长只是一味qiáng调“田中典久侵吞公款”,并没有说出其用途,也就是说拿不出事实根据。下田行长含糊其词企图以“银行信誉尤为重要”作为借口,蒙混过关,混淆视听。更重要的是,他还以昭明相互银行设立前后为界线,qiáng调田中典久侵吞公款是以前的事qíng,以逃避其随意定罪的责任。

  昭明帝国无尽公司晋升为相互银行后,而无尽公司时期出现的侵吞公款一事却拖延不决,似乎也不合qíng理。而且田中典久在昭明相互银行成立后担任了一年的副行长,在这种时候被指责在一年前侵吞公款,不能不让人感到其中有诈。正如田中典久遗书上说的那样,下田忠雄的yīn谋,无疑是驱逐田中典久,实行对昭明相互银行的独裁。

  “母亲带着幼小的我含辛茹苦,就像刚才说的那样,与女佣人一样到山上gān农活,整天像牛马一样没有停顿的时候。那苦难的qíng景,时常浮现在我的眼前。在厚厚积雪的顿云大山里,砍取暖炉烧火用的柴还得去冰天雪地寻找砍伐,然后背回家,几乎天天如此。母亲除每天辛勤劳动外,父亲的冤死也给了她无限的悲伤。同时,她还要忍受幼小的我经常遭伯父家小孩欺负的痛苦。渐渐地,终于体力不支,jīng神衰竭,于第二年早chūn患上肺炎便卧chuáng不起了。”

  田中让二开始呜咽起来。

  “母亲患病高烧近四十度,伯父母以家住山沟远离镇上,请医生出诊得骑马去,就是去了医生由于雪深也不会来等为借口,硬是没有请医生给母亲看病。为给母亲退热,我找来雪团按在母亲额头上在她身边日夜守护。而伯父一家在隔壁房里围着火炉有说有笑,对我们娘俩漠不关心。母亲从被褥里伸出手一把抱着我,贴着我的脸颊泪如泉涌。她明明知道伯父一家靠不住,还是拉着他们的手,连声托他们照管我,咽下最后一口气。”

  田中让二用手捂住脸呜咽,不让自己哭出声。

  “给母亲的‘最后送行’十分凄凉,伯父家连最简单的葬礼也没有举行,而是用马车把棺材送到火葬场便算完事了。雪不停地下着,当时那一带的火葬场是用重油浇在柴上焚烧的。那天把棺材放进火葬场炉膛里,死者亲属在炉门关闭前用火点燃松叶。当时,我真想把点燃火的松叶绑在自己身上与妈妈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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