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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天空_[日]松本清张【完结】(22)

  规子从藏身处出来,死死地盯着倒地的定子。“她说不定还会醒过来。”规子用冷酷的语调对善朗说道。

  “啊?”

  “如果她醒过来,我们就全完了。”

  “……”

  “啊……啊……”

  “勒她的脖子,用你的领带。使劲,别让她醒过来。”

  善朗怔怔地站着,低头望着倒地的定子。定子仰躺着睁开眼睛,半吐舌头,唾液流出嘴边,伸直了腿。规子走过来,解开了善朗的领带。

  规子换了衣服,两人蹑手蹑脚地走过“峭壁”前的糙坪,回到了主楼门口。十一月六号凌晨两点十分。他俩穿过庭院时无人发现。值班员正在值班室小睡,直到四点。瀑布无声,鸦雀无声。

  善朗掏出钥匙圈,可后门却没上锁。定子出来时,用备用钥匙打开之后就没锁。两人紧紧靠着走过昏暗的大厅,来到电梯门前。善朗正要按电钮,规子制止了,深夜中的电梯声格外清亮。两人去爬楼梯。

  刚刚走了三个台阶,下面传来响亮的皮鞋声。善朗握着规子的手暗中用力。“不要回头,是值夜班的,就这样上楼去。”他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即便听不到电梯声,值班员也被大理石地板上的轻微脚步声惊醒,他的听觉十分敏锐。他从chuáng上坐起走出值班室,看到的是定子会长和善朗总经理上楼的背影。会长跟两个半小时前突然进门时的装束一样,茶色宽檐女式帽上装饰着金链。不同的是脱掉了风衣,不见了huáng红黑相间的丝巾,穿着一身透着红色的粉棕连衣裙。夫妻俩手挽手。

  值班员见此光景,从楼下行了一个最敬礼。

  后来值班员提供证词。“会长晚上十一点四十分突然独自来访,我正要按电梯电钮的时候,会长叫我不用招呼、回值班室睡觉去。会长自己打开电梯门,然后到二楼的总经理办公室去了。所以,后来我再次看到会长与总经理亲热的样子,就没敢打招呼。”

  善朗打开套房门,里面很暗,是一种不同寻常的黑暗,似乎还残留着定子的体温。这体温在峭壁内部刚刚被扼杀,可以说这里飘散的体温是她灵魂的残余。

  按下墙壁的开关,屋内充满了光明。浅驼色的风衣和huáng红黑几何图案的丝巾,都扔在长椅上。亡灵退去了,但现实中仍然存在着定子的一部分。规子拿起风衣和丝巾,进入隔壁的办公室放在桌上。

  善朗虚脱般地瘫在沙发上,弯木椅背和扶手优雅地将筋疲力尽的他拥入怀中。从隔壁房间返回的千谷规子还没摘掉帽子,宽檐将上半部面孔遮在暗影中,但仍能看到眼睛白色的轮廓。反she灯光的规子的眼睛在俯视着善朗,瘫软在沙发中的善朗面无血色。

  规子慢慢摘去宽檐帽。善朗疲倦地睁开眼睛。规子的头发和面孔都被小型钻石吊灯照亮。装饰着金链的帽子放在典雅的桌子上。

  规子转身去了厨房,透着红色的粉棕色连衣裙,仍是“定子”的身影。这是定子参加浦和市宴会时的那身装束。

  厨房传来酒杯相碰和流水的声音。不久返回的规子端着银制托盘,上面摆放着一瓶白兰地和两只酒杯。她正要把托盘放在桌上,却嫌宽檐帽碍事,就先将托盘放在桌边腾出一只手,摘下帽子扔向远处。帽子底朝上地落在了屋角的椅子上。

  规子向两只酒杯中斟上了白兰地酒,琥珀色的液体占据了酒杯的三分之一。规子按住身上定子的连衣裙下摆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随后端起酒杯。

  “累得够呛吧?喝了酒就有jīng神了,来!”说着握住了善朗的左手腕。

  善朗坐起身来握住了酒杯。规子将酒杯端至齐眼高,说了一声“gān杯”。她的单眼皮眼睛向善朗微笑着。

  厚厚的窗帘外面是黑黑的夜色,屋内被吊灯照得金碧辉煌。只有两个人的飨宴。

  “做到这一步也实属无奈。”千谷规子用双掌捧着膨起的杯沿,缓缓地晃动着。白兰地泛起小小泡沫,散发出淡淡的芳香。

  “你又不是蓄意谋杀,是会长的恣意侮rǔ激怒了你,你压抑不住激怒才推开她的。会长失去重心,自己向后仰倒。不幸的是那里有铁柱,撞裂了后脑勺,这是过失。”

  “可是,定子死了。以现场的状况无法以过失报案,那里藏有一亿六千万日元的现金。”善朗没有端起桌上的酒杯,口中发出充满苦涩的声音。

  “也许还不算过失杀人,而是过失伤害。后来完全是由于外力而窒息死亡。”规子纠正道。

  “别说了!”善朗挥挥手,像是要赶走眼前定子临死时的痛苦形象。

  规子手捧酒杯左歪右倾。“会长因为自己出言不逊送了命,就因为‘吃软饭’这句侮rǔ人格的话。你长期压抑着屈rǔ,终于因为这句话而qíng绪失控。我站在你的立场,所以非常理解你、同qíng你。”

  善朗耷拉着脑袋。

  “我并不希望出现这样的结局,而是预料你会被夫人qiángbī着离婚,默默地离开山内家族。我希望的是这种破裂的形式,而且为此帮你攒钱。谁知道会是这种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善朗难以忍耐似地伸手去端酒杯。

  “这杯已经暖好了。”规子递上自己的酒杯,手掌暖热的白兰地酒香更加浓郁。“会长是恼羞成怒,看到现场的三千三百万纸币,又得知保险柜里还有一亿三千万,甚至想到了千谷规子是同谋者。会长的恼怒不仅因为我的背叛,还有嫉妒心理。既然我与你同谋,她肯定以为我已经与你勾搭成jian了。”规子似笑非笑。“会长的确是个女qiáng人。但回到有夫之妇的立场,她仍然是个普通女人。虽然夫妻早已毫无感qíng可言,但得知丈夫有了外遇,还是怒不可遏。”

  善朗用嘴唇沾了一下温热的白兰地,表qíng稍有变化。“定子这样想也是不无道理。”他说道。“你对我尽心尽力,谁都会想到我们是qíng人关系。”

  “都是胡猜!”规子劈头予以否定。“今后人们还会继续胡猜。”她拿过善朗的酒杯,又用手掌捧起。

  “会以胡猜告终吗?你我一起消尸灭迹,别人从外表也能看出我们的关系不一般。”

  “我早就向你声明过了,你别想用ròu体关系拉拢我。”

  “……”

  “所以别人什么也看不出来,仍然是总经理和财务处员工的纯粹业务关系。”

  “你真是冷若冰霜,甚至在作出这种非同寻常的事qíng之后。”

  “我以前读过一部外国小说,”她晃悠着白兰地酒杯说道。“丈夫死了,埋了。当晚,妻子在新墓台上,跟并无好感的男人gān那事。”

  “……”

  “这是遭遇丈夫之死的异常状况时,女xing在心理和生理上的应激反应。在下葬不久的丈夫墓台上,跟没有jiāo往过的男人jiāo媾。”规子吸了一口白兰地,用眼角瞥着善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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