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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蚁_[日]松本清张【完结】(51)

  “那他到底是哪一边的?”伊佐子也终于转入了关心模式。

  “教授是中立者,要保全双方的面子,所以他的措辞与其说是慎重,还不如说是含糊不清,害得人心急火燎的。不过看他在鉴定里的表述,其实就是死因不明,也即证据不足。”

  “那就是无罪了?”

  “会判成无罪吧。而且,要问chūn永证人的意见偏向哪一方,那还得是安眠药中毒死亡。关于这个嘛,下面是我个人的猜想,负责解剖的宫田证人在法庭上所做的证词中,有一部分是在诽谤山村教授。好几天前,我给过夫人一份速记笔录的复印件,你还记得吗?”

  “读过,但是记不清了,基本上都是一些晦涩的医学术语。”

  “在那里面,宫田证人是这么揭发的,’山村教授之前给我打过电话,我的鉴定书提到了脑髓中的钙化,他问我钙化究竟是什么,关于钙化我都读了哪些文献。所以,虽然山村鉴定书对我所鉴定的钙化相当存疑,但从上述电话问询来看,也可知山村教授多半对钙化是一无所知的‘换句话说,宫田法医是在挖苦式地表示,这种无知者的鉴定是不能相信的。这一点似乎给法院一方的chūn永证人留下了不良印象。chūn永教授为人谨慎正直,他觉得一个学者不该在法庭上进行这种人身攻击。况且毕业的学校虽然不同,但宫田法医毕竟比山村教授年轻,理应格守一个后辈的礼节。另有一点也对宫田的鉴定不利,关于他很得意的术语’钙化‘,chūn永教授吐露说他也不太清楚这方面的学说。chūn永教授是温厚长者,所以没再细讲,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是认为钙化’这个用语只是宫田法医故弄玄虚……综上所述,正如 我所设想的那样,石井君因证据不足而无罪释放已经非常接近现实了。”

  想来佐伯是见伊佐子思虑过度,尝试着让她转换心qíng,才搬出了石井审判的话题。然而,石井将无罪释放,这使伊佐子感到浓重的忧郁正在向自己bī近。

  第二天早晨,伊佐子被电话铃吵醒了。佐伯一脸吃惊地看着她。

  “是一个叫盐月先生的人打来的。”

  jiāo换台也不问伊佐子是否方便,立刻接通了线路。

  “喂。”

  “啊,早上好,已经起来了?”

  伊佐子没说“咦,是老爹啊”,只是让听筒紧紧地贴住耳朵,用眼神示意佐伯不许出声。佐伯翻着大眼珠,一动也不动。

  “怎么电话来得这么早啊?”

  “唔,是早了点儿,有点儿事想通知你。是这样的,我舅舅的病qíng突然恶化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挨过今天……”

  伊佐子在日记中写道:

  报纸大肆报道了政治家A氏去世的消息。

  虽然从盐月先生那里听说了病qíng。但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去世。他实力雄厚,据说正是因此。对党内派系的分布有重要影响。他的种种逸事,以及政界名流的发言纷纷出炉。这是一个毁誉参半、褒贬分明的人物,不过报纸上终究还是没写批评xing的话语,只是刊登了普通百姓“本希望他能取得天下”的心声。这位政治家直到最后都坚信自已是肝硬化,临终那天的早上他还在吼:我怎能因为这个病死掉!听说他原本八十公斤的体重几乎轻了一半。癌症患者真是太凄惨了。

  将这样的噩耗通知正在住院的病人固然残忍。但在医院里,我的丈夫每天早晨以读报为乐,所以本来就瞒不住。我一般是在八点过后去病房,那个时候护士早把报纸送过去了。

  昨天晚上,盐月先生往旅馆打了电话,告诉我他舅父不行了。一贯开朗的他说话时声音都蔫了,让人觉得可怜。站在盐月先生的立场来看,这么诅丧也是理所当然的。

  丈夫明天就出院了。所以他虽然从报纸上读到了政治家的死讯,好像也没怎么在意。这让我松了一口气。我们说了一些A氏遗产大概会有多少之类的话题。我突然想到了盐月先生。政治家有四个孩子。家庭成分似乎挺复杂,遗产多半分不到外甥头 今天做了出院前的jīng密检查。丈夫一会儿去X光拍片室,一会儿查心电图,一会儿又是血沉和尿液检查,忙得不可开jiāo。体重和住院前相比减了五公斤。主治大夫说就这样不再增加是最好的。因为不给心脏添加负担是头等大事。目前还不能摄入脂类,必须继续执行住院时的减食计划。

  刚住院时。由于住院带来的打击和戒心。即使减食丈夫也没怎么抱怨过肚子饿。但自从他身体状况好转、开始在病房或走廊练脚力后,可能是运动变多的关系。他总想吃东西。但我们可不能遂他的愿。虽然看着心疼,却又不得不遵照医嘱限制他的饭量。医院提供的病号饭味道较淡,盐加得少。ròu类等含脂肪的食物自然是一概没有,鱼也尽是一些清淡的白ròu鱼。平时比较偏爱清淡口味的丈夫也终于受不了了。我想住院时他还能忍耐,回到家可别由着xing子来啊。主治大夫说,这个也可以靠训练,丈夫应该能适应这种饮食,就看他本人的决心和看护者是否细心了。我必须抱着这样的觉悟,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丈夫活得长久。

  下午三点。我应主治大夫的召唤来到诊疗室。主治大夫表示心电图的qíng况说不上绝对良好,问我能否让患者继续留在医院里。再观察一阵子。我原以为qíng况一切良好,觉得很意外。但我还是说。可以的话希望能让他出院,而且病人也是这个意思,如果告诉他还不能回家,他会很沮丧。不过,真正的理由其实在别处。住院费已经承受不起了。费用每十天结算一次,前一次支付了十二万六千日元。

  平均每天一万二千六百日元。当然,刚住院时因为被当作重症病人,进行过多次注she和检查,还使用了氧气帐,估计多花了不少钱。不过,由于住的是特等病房,就算不附带任何治疗。一天好像也要花一万日元左右。现在一共住了十七天,所以还剩下七天的费用没付。再继续住下去,经济上有点儿吃不消。更何况还要加上我的旅馆住宿费。

  当然,如果病qíng恶化了,就算举債我也会让丈夫继续住院。只是在我看来,丈夫并没有异常之处,气色也不错,人虽然瘦了,但身上的肌ròu好像变结实了。步伐相当稳健。最近注she次数也少了,吃药以口服为主。看这qíng况,我觉得跟在家静养也没什么两样。药的话,去医院取就是了。由于我说可以的话希望丈夫能出院,主治大夫最终点了头。没有qiáng留。不过大夫又问我。您丈夫是不是有什么cao心的事。我一听就担心起来。忙问大夫为什么要这么说,结果大夫没吭声,可能是通过某些迹象了解到了什么。

  丈夫内心也很在意住院费。从S光学退职后,收入就断了,所以意外的支出会带来严重后果。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丈夫也提到过这一点。我笑他说,你一个病人cao这个心gān嘛,钱不够了我就从哪里挤点儿出来。可丈夫就是这么一个谨小慎微的人。真是可怜。这种事我也不好跟医生讲,所以就回答说丈夫是担心工作上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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