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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号酒馆:判官_白饭如霜【完结】(49)

  无端端地被架在审判席上,浑然不知道自己下一分钟就要遭遇灭顶的惩罚,连大喊一声“人不是我杀的”的机会都没有。如果奇武会这样做没问题的话,那我们要法庭和律师来干吗啊?

  热血涌上头一秒,我转头刚要开口,忽然见到涂根嘴角那微妙到几乎看不见的一丝笑容。也许甚至他都没有想过要笑,但一旦感觉到我被触动,他的身体就提前预告了情绪。他一直在仔细观察我,也许凭直觉就知道,我是个一根筋绷到底的人,非常容易就会被牵着鼻子走。

  那丝自觉自发的笑容阻止了我。

  默默看着病房里的老犹太人,我想起什么:“奇武会追杀他,他居然没死?纳粹手里逃了,奇武会手里又逃了,这是什么命啊,这么大!”

  涂根说:“当时头等舱的乘客里恰好有一位芝加哥大学附属医院的名医,立刻出手施救,保住了他的命,但毒性太重,从那之后他就没出过病房。”

  芝加哥大学附属医院?名医?

  咪咪那张富有特色的脸立刻浮现在我脑海中,但我实在没法想象他揣着一个泡菜已经变成酸菜的三明治去坐头等舱的姿态。

  忽然之间,沉默降临四周。我和涂根之间失去了所有的话题,因为谁都知道,沟通已经毫无意义。

  有意义的是决定。

  良久,我终于艰难地说:“我不知道你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我想,这个你其实不用太操心。”有一个低沉的声音缓缓地响起,应和着沉重的皮靴踏地声。

  我心里一惊,回头看了一眼,就忍不住一阵恶寒。后脑勺麻麻的,掠过一阵不祥的预感。

  那位后脑勺儿带纠结黑色文身的仁兄又来了。我忍不住在他身上看了好几圈,想知道那个砸得我灵魂出窍的飞去来到底被他藏在哪儿了。

  他有一双如同烈焰般时时刻刻在燃烧的眼睛。

  加雷斯。

  他慢而从容地踏过来,站在涂根身后说:“判官先生,有很多事情我都想从你身上得到答案,但是……”

  只要调子开始转折,接下来的话我一般都不爱听。

  “我希望我好好地问,你可以好好地答。否则的话,我保证我会有最少一百种方法,让你不得不答。”

  涂根暗暗吸了一口凉气,大家都沉默着,谁也不看谁。四周密布着诡异的张力,就像屠宰场的员工一边净手,一边还喃喃着为下一批生猪念往生咒。

  我鼓起勇气正面接触了一下加雷斯的眼神,立马就服软了。

  奇武会的人固然都极度神经病,莫名其妙地能打,据说还杀人如麻,但我和他们中的每个人在一起,感觉基本还是良好。

  而这位仁兄完全不是善类,基因里可能就缺少“开玩笑”这种DNA片段。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严酷而冰冷,恍惚间我甚至闻得到铁与血混合的苦涩腥味。

  一旦我表现出任何不合作的迹象,他多半会一个马踏飞燕上来,一脚将我踹翻在地,掏出鞭子、蜡烛逐个施加大清十大酷刑。(我有没有想太多,马踏飞燕然后是什么?)我们三个人就这么戳着。

  涂根的神色里浮起了不安。他这个和加雷斯一伙儿的人都不安,这真是无声处听惊雷般的恐吓啊。

  过了良久,加雷斯终于失去了耐心,身体一动,似乎就要向我扑来。我猛然高举双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我说,我什么都说。”

  三十三 没有开始的终极格斗赛

  从巴黎开往马赛的城际快车将在半小时之后到达。太早了,站台上没什么人,摄像机尽忠职守,拍下了每个乘客走进站台的细节。

  最先进入站台等车的是一个弯腰驼背、须发皆银、长髯飘拂的老人,但从正面仔细看,其实他的年纪不算大,脸部皮肤平滑,眼角甚至没有一丝皱纹。

  他手里拿着一个苹果,挎包放在脚下,一直望着列车来的方向。

  六点十五分,两个歪戴棒球帽、体格高大的黑人进入了摄像机的拍摄范围。他们表情阴沉,眼睛里都是血丝,看样子像是通宵未睡。其中一人手上拿着金属球棒,两个人的年龄都不会超过二十五岁。

  他们在站台入口停了几秒,而后径直走向拿苹果的老人,一路挥舞着金属球棒,在垃圾桶和站台柱子上敲出巨大的声响。而后,他们一前一后围住了对方,嘴里似乎在说什么,球棒一刻不停地挥舞着。从摄像机里看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但无法忽视的是他们越来越愤怒的表情,似乎这个看起来与世无争的老头和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

  这时又有一位乘客走上了站台,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一位快递员。他穿着灰色的快干服,同色的棒球帽,很瘦弱,伸手拉着一个和他的形象格格不入的桃红色行李箱。

  他对站台上正在发生的小争执视若无睹,走到了另一头的长椅前,坐下来,看着自己的手指。

  就在这个时候,那三个人的争执直接升级成了武斗。金属球棒呼啸着向银发老头砸过去,首当其冲的是那个红润的大苹果,顿时烂成一团,黏在了手上。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苹果,脸上毫无表情,连长胡子都没有颤动一下。

  这种毫无表情说不定是极度恐惧的表现,但混混们把这个当成是挑衅。

  球棒再度挥起,这次的目标是对方的头。在这种力度的打击下,不管是苹果还是后脑勺,区别都不会特别大。

  掠阵的黑人小混混嘴角露出残忍而兴奋的笑容,抽搐般抖动着双腿,他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玩弄起一把小刀,很锋利。

  通过摄像机监控站台情况的保安急忙报警,按下了一个按钮,前后没有超过十秒钟。

  再转回到站台的监控屏幕上,他发现情况突变。

  玩球棒的朋友已经瘫软在地上,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眼睛凸出,嘴角带血,僵卧在地上,生命的光芒正从他的身体上急速消失。玩弄小刀的那位完全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拿着小刀,看看自己的伙伴,又看看那个老人,愣了好一阵子之后,猛然扑了上去。

  他的攻击所取得的唯一成果,就是要了自己的命。

  银发老头一拳打在了他的肘部,改变了行凶者持刀行刺的方向,刀子刺入他自己的心脏正中,然后银发老头在刀柄上轻轻敲了一下。

  刀锋无声刺入,就像切一块温过的黄油。

  保安在车站监控室里尖叫起来,但站台上的好戏还没演完。

  银发老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转身向站台出口走过去,只差几秒钟,他就可以脱离摄像机的监视,但这时候一样沉重而巨大的东西凌空呼啸而来,他退了一步,一伸手接住了那东西。

  一个粉红色的行李箱。他接住的瞬间手上一沉,再抬头看,行李箱前站了一个人。

  瘦弱的快递员,此刻向中年人露出几乎算是羞涩的笑容:“银屠,你好吗?”

  一阵无名的锐利感逼近银发老头,他退了一步,松手,行李箱落地,发出巨大的声响:“冥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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