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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号酒馆:判官_白饭如霜【完结】(73)

  我对约伯这一手司空见惯,有时候他卖给我们水,大家还是在那儿很high地喝得大醉,这种催眠一般的人格魅力不是开玩笑的!

  咪咪兄一开门看到我,顺势就往后一跳,接着狂奔进房间。以我对他的了解,此刻必然没有底裤在身。我立刻问他找到杀手J的消息没有,他简洁地说:“Not yet!”

  我们进门之后就用自己的杂物迅速占领了厨房、卫生间和仅有的一张大床,咪咪兄对此无动于衷,带上一个包包潇洒地离场——据他说是去做几个严肃认真的医学实验,不知道有什么实验要特地挑半夜来做。临走前他叮嘱我:“要是待会儿有浑身是血的人上门求医,你顺手治一下,治死了就丢到垃圾间去。”

  纽约的公寓垃圾间果然是个凶险之地。

  我和咪咪唠嗑的时候,约伯站在窗户旁边一动不动,注视着下面车水马龙的街道,也许还听着电视里热热闹闹上演的肥皂剧。突然之间他回过头来,用正宗得超乎想象的纽约上城口音问我:“哪儿有汽水?”

  后来我就醒悟了,从那一分钟开始,约伯就在全身心地融入纽约,那个过程就像一把热刀子切进黄油块儿,明明是两种东西,却可以结合得极为亲密无间。

  头几天他哪儿都不去,每天在家里看地图,身边堆着各种各样关于纽约的书——从严肃的历史着述到布洛克的侦探小说,手指顺着各条公交地铁线路划过去,不间歇地喃喃自语。接下来几天他天不亮就出门,半夜三更都不见影子,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纽约风土人情的熟悉程度也与日俱增,直到完全超乎了我最狂野的想象。

  有一天他直到天亮才回来,我起床看到他胡子拉碴的模样吓了一跳,视线移到桌子上,看到那里有一大沓各式各样的邀请函。

  我凑过去翻了一下,都是高级场合:某店开业酒会,某公司答谢宴会,某人二十周年婚庆,某银行财经论坛……要这些干什么,洗手间厕纸筒满着的啊?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继续专心翻看着各色或花或素的邀请卡,忽然脸上绽放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从中抽出一张,眯着眼睛看:“这个合适。”

  我伸手抢过来看了看——慧媛雅集慈善酒会。

  “约伯,你要是想变性的话,我倒是能帮你找找路子。”

  他对我的后知后觉很不满:“醒醒吧,老子干正事呢。”

  “愿闻其详。”

  “我们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哎呀,你终于想起这事儿了,我以为你都忘了。嗯,我们是来找大卫老婆麻烦的。”

  “那么,像我们这种袜子不止破一个洞的货色,上哪儿才能见到AFK集团的第一夫人?”

  “地狱?末日审判?”

  我随口答,然后就反应过来了,要自然而然地接近一个人,当然要去这个人自然而然就出现的那种场合。

  “这些邀请卡上面都列出了酒会演讲人的名字,一般受邀宾客人不见得去,但主演讲人是绝对会到场的。”

  他弹弹那张卡,我目力很好,绝对不会错过上面演讲人一栏里的“玛利亚·K·洛特莱斯”那个名字。

  “大卫太太的本名,她结婚后没有跟夫姓。”

  “主要是因为夫姓有点难听吧。”

  “说不定。”

  “那你现在要怎么做?”

  他将那张卡放下,面对我点点头:“我要出去租一套踢死兔礼服!”

  我们出去找一家有踢死兔出租的店,在大门那里刚好听到有警察在查问门房最近有没有陌生人的踪迹,门房亲亲热热地跟我们打了个招呼,然后予以坚决否认。警察点点头,通报道:“玫瑰渊和希尔顿大楼那边昨晚出了一系列失窃案,东西丢得不多,但影响很恶劣,你们要把眼睛放亮点。”

  我看了约伯一眼——玫瑰渊是个耳熟的名字。

  七

  来纽约之前,我们结结实实地审了大卫三天,凭着“救你一命收留你吃喝顺便还帮你查明谋杀案连定金都没收半毛”这么大义凛然的由头,他被迫回答了大部分不管合适不合适的问题。

  所以我们知道玫瑰渊是他们家住的超豪华公寓的楼名。

  我算知道那些邀请卡是怎么来的了。

  我真心佩服他:“你除了卖假酒,还会入室行窃?喂,那些阔佬住的地方很难闯啊。”

  他耸耸肩:“开信箱锁而已,有什么!”

  但这是一个酒保应该具备的基本功之一吗?

  约伯不置可否。

  我们步行了五个街区,找到了一家门面堂皇的礼服租赁店,店员听了听他的口音,拼命问他是不是生在新泽西古达镇,约伯一面用眼神问我古达镇是个什么鬼地方,一面动作麻利地找到礼服,进了更衣室。

  他换好衣服走出来,我马上起立倒抽一口凉气,内心深处发出尖叫:哦,不如变成同性恋跟约伯结婚好了,我不在乎要睡在上面还是下面啊。

  他绝对的,绝对的,是我见过的穿黑礼服最帅的男人!回顾多年相识的过往,他每天穿着灰扑扑的便装猫在吧台后面,那形象和现在的全套礼服之间差距之大,令人怀疑自己是不是瞎了狗眼。

  他抖擞精神,端的是玉树临风,顺便对我抛了一个飞眼。如果我是个女人,一定就地倒下,滚来滚去地要求:“来吧,对我干什么都可以,赶紧的……”

  我由衷感叹:“约伯,你直接用美男计就好了。”

  “不然你以为我要干吗?”

  作为一个现实主义者,他具有比长得帅更可贵的品质,那就是毫不自满、客观冷静、勇于改变,这会儿他一边看镜子一边指点:“这儿,给我来一针肉毒杆菌,要饱满点,皮不能皱,这儿,磨骨术会做吗?稍微锉下点角度就行……”

  这才叫把身边的资源用到了极致啊!我打电话给咪咪:“整容接不接?”

  咪咪毫不犹豫:“最近刚开发了一个全身器官回春系列,效果一级棒,谁有兴趣?试用八折。”

  拿到邀请卡以及延请名医打造一个能撑起踢死兔礼服的屁股并不是准备工作的全部,我们需要机会在宴会现场和AFK第一夫人近距离接触。要近到能在她喝的鸡尾酒里投毒——约伯是这样强调的。

  咪咪那会儿刚刚从“医学实验”的工作中脱身回到家,坐在起居室里大口吃三明治,听完这个要求嘀咕了一句:“这个简单。”

  他起身去翻他的通讯录,然后拨了其中一个号码。

  “我有个朋友需要认识AFK的老板娘,弄点东西。”

  “对,很重要的东西。”

  “价钱?”

  “免费救你一命如何?”

  “成交。”

  以上这段话我们其实一句也没听懂,因为咪咪说的是希伯来文,和他交涉的是何方神圣,我真是想都不敢想。他稍后翻译给我们听,约伯佩服得五体投地,但彻底把他征服的是咪咪说的另一句话:作为一个医生,在大量治死人后不得不亡命天涯的漫长时间里,你他妈不靠学点连鬼都听不懂的语言,那日子怎么熬过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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